木质台阶在赵舒年脚下发出腐朽的呻吟。
第一步刚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缠上了他的脚踝,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正拽着他往台阶深处拖去。
林雪的法医手套刚触到扶手,皮革表面瞬间龟裂老化,露出下面苍白的指尖。
“叮……”七星蔑刀突然震颤,七枚铜钱迸发出幽蓝光芒。
北斗七星的图案投射在前六阶台阶上,每一枚光点都映照出不同的时间碎片:
第一阶显现魏明在往生茶楼举杯的侧影;
第三阶闪过麦冬在未来万安县被机械人偶包围的画面;
六阶的星光突然扭曲,映出麦冬在未来万安县街头挥刀的画面……
他的斩魂刀劈开机械人偶,却斩不断缠绕脚踝的银白发丝;
另一侧,小满的渡阴铃深陷泥沼,铜铃表面已爬满木质纹理……
《洗冤录集》悬在林雪身前,书页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面上“陷阱”二字正被某种力量一点点擦除。
一道金芒从书脊射出,将两人笼罩其中。
“林雪,这里的时间在流逝!”赵舒年的声音忽远忽近。
他的鬓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又在下个呼吸间恢复如常。
台阶两侧的墙壁上,无数具骷髅正重复着登阶的动作,指骨刮擦墙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第七阶的木质纹理突然扭曲,化作无数咬合的怀表齿轮。
齿轮间渗出的血珠自动汇聚,在台阶表面拼出“亥时三刻”的阴文。
第十阶骤然透明,露出下方尸骸深渊。
一副挂着警徽的骷髅正在坠落,证件反光间“李明山”三字清晰可见。
“如果没有七星蔑刀和《洗冤录集》的保护,”林雪按住疯狂翻动的书页,封皮上的“冤”字渗出黑血,“我们怕早就成为一副白骨了!”
第十五阶浮现两具尸体:赵舒年心口插着七星蔑刀,林雪的血浸透《洗冤录集》。
更可怕的是,两具尸体正在朝他们微笑。
“纸灰落而不散,这是‘替魂术’的征兆……”他指尖轻捻灰烬。
突然醒悟——这些台阶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用活人生气缝制的“时间锚点”。
每一阶都吞噬了一个魂魄,再将他们的时间循环固化。
扎纸匠的秘术里记载过:若要破此局,需以纸人代魂,切断时间对生者的绑定……
可眼前这三阶人皮台阶的搏动感,仍让他握着七星蔑刀的手微微发抖。
台阶表面泛着尸蜡般的青白光泽,每道纹路都清晰得如同活人。
不是幻觉,赵舒年亲眼看着第十七阶表面突然凸起一块,又缓缓平复,像下面有什么在挣扎呼吸。
“老赵……”林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洗冤录集》在她手中剧烈震颤。
林雪的瞳孔骤然收缩,瞳孔中的魏明正被一双双苍白的手拖拽着,身躯逐渐扭曲、拉伸……最后竟被活生生制成了台阶!
“魏明……!”她失控地咆哮,法医手套被冷汗浸透,指节发白。
赵舒年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七星蔑刀上的铜钱疯狂震颤:“林雪!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第十七阶的人皮突然剧烈蠕动,一股熟悉到骨髓里的气息爆发……那竟是他们自己的生气!
林雪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看见自己的双手正持着解剖刀,一刀一刀划开“自己”的皮肤。
真实的痛感让她浑身发抖,可低头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
更可怕的是,她听见台阶里传来《洗冤录集》翻页的声音……那是她记录每个死者时特有的节奏。
赵舒年的七星蔑刀上的铜钱无声碎裂。
第十七阶的人皮开始蠕动,表面凸起五官的轮廓,一张“林雪”的脸挣扎着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
台阶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血,血珠漂浮在空中,组成“你们也是台阶”的字样。
他们的影子被台阶吞噬,每吞一寸,身体就透明一分,仿佛正在被“抹除”。
就在两人即将坠入深渊的刹那……
第十八个台阶边缘突然伸出两双熟悉的手。
赵舒年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右手虎口处的月牙形疤痕,是麦冬去年封印厉鬼时留下的;
而左手小指上那道浅痕,分明是小满镇压邪魂时候,被渡阴铃划伤的印记。
“你们怎么会……”林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那两双手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麦冬的手背皮肤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红线缝合痕迹;
小满的指尖已经变成了木质纹理,指甲化作薄薄的黄纸。
更恐怖的是,他们的手腕以下已经完全与台阶融为一体,每一针每一线都在将他们的皮肉缝制成台阶的一部分。
赵舒年突然从怀中掏出三张泛着幽光的冥纸,纸面上隐约可见麦冬与小满的轮廓。
他咬破指尖,在每张纸人上分别画出战魂刀与渡阴铃的图案。
“林雪,借《洗冤录集》一用!”
林雪会意,立即翻开古籍“破妄篇”,七道金线从书页窜出,缠绕在纸人上。
赵舒年将三张纸人甩向最后三阶人皮台阶,口中念道:“纸人点睛,替魂代形!”
第一个纸人突然膨胀,化作麦冬的模样。
它掌心浮现一把血色战魂刀,重重砍在第十七阶上。
台阶表面顿时龟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怀表齿轮。
第二个纸人变成小满的样子,手中的渡阴铃疯狂震动。
铃音所过之处,缝合台阶的黑发寸寸断裂,麦冬和小满被禁锢的残魂从裂缝中渗出。
第三个纸人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魏敬亭的虚影。
火舌舔舐之处,所有人皮台阶都化作灰烬,露出下面普通的柏木台阶。
“这是……”
林雪突然发现,《洗冤录集》上的“验尸格目”页正在自动书写:死者因纸人替魂术致死,时间幻象下三阶实为一阶。
赵舒年的七星蔑刀突然指向虚空某处:“我们一直在第一阶上打转!”
刀尖所指之处,整个楼梯开始扭曲变形,十八级台阶如同被揉皱的画卷般收缩。
当幻象完全剥落,他们面前只剩一面布满裂痕的铜镜。
镜框边缘阴刻着魏家独有的“黄泉纹”。
……那是《镇魂谱》里记载的禁术标记。
镜中碎片映着不同的时空……
一块碎片里,魏明被季清晏抵在祠堂柱上,对方指尖划过他胸前玉佩:“你们魏家拿走的,该用血来还了……”
玉佩青光骤亮,映出季清晏袖口内侧的往生咒……与公交车老者腕上的如出一辙。
而铜镜背面刻着一行血字:“一步一轮回,一阶一甲子!”
赵舒年指腹擦过字迹,沾上的血珠竟与魏敬亭耳后朱砂痣的气味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