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突然静止。
黑猫停在一块青苔斑驳的岩石上,尾巴高高竖起,金色竖瞳中浮现出幽蓝色的萨满符文。
它的爪垫突然渗出幽蓝液体,在青苔上灼烧出冒烟的符文。
毛发根根直立,如同被无形的手逆向抚摸……
黑毛从尾尖开始褪色,每一根都像被注入了水银,泛出金属光泽后“咔咔”硬化。
魏明眼睁睁看着那些毛发扭曲交叠,最终化作巴掌大的靛青鳞片,边缘锋利得能割破月光。
前爪的肉垫裂开四道血口,森白骨刺从中穿刺而出,却在触及空气的瞬间覆盖上青铜色角质,最终形成鹰隼般的钩爪。
最骇人的是头部……猫耳向后撕裂,露出皮下蠕动的血管。
那些血管交织成新的器官结构,当第三只竖瞳从额间裂皮而出时,空气中弥漫开熟悉的沉香味……
和薛婆婆腰间人皮鼓散发的一模一样。
“退后!”魏明一把拽住季云舒的衣袖,判官笔“铮”地弹出墨色锁链横在二人身前。
锁链却在触及萨满兽周身蓝焰时瞬间汽化,发出“嗤”的声响。
季云舒踉跄着按住突然暴亮的轮回印。
她发现齿轮的青铜表面正浮现猫爪状的氧化纹,每道纹路都在吞噬齿轮之眼的青光。
“魏明,”它的声音低沉浑厚,与平日判若两“猫”,“直插梅关镇过去是最省时间的!”
魏明的脚步猛然刹住,指节因用力握笔而发白。
季云舒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些锈斑正在组成诡异的闭眼图案。
他转头看向发声源……黑猫的体型正在萨满之力下扭曲膨胀。
“这是……萨满兽?”季云舒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轮回印在她腕间疯狂旋转,齿轮之眼发出尖锐的警报:“远古……契约……危险……”
“梅关镇,我们进不得。”魏明的手按在判官笔上,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异兽。
梅关镇内那些被红丝操控的傀儡,那些悬挂在屋檐下的湿漉漉红绸……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还有其他的路吗?”魏明问道。
萨满兽的第三只眼微微眯起:“有,但要浪费半天时间。”
它抬起前爪指向悬崖下方,鳞甲缝隙间渗出幽蓝的光,“得绕行鬼哭涧,穿过鲛人滩。”
季云舒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生物……既带着古老萨满的神圣气息,又透着野兽的凶性。
更令她不安的是,轮回印竟无法解析它的本质。
“薛婆婆到底赋予了它什么?”
魏明盯着萨满兽爪下被灼烧出符文的岩石,权衡再三:“绕路。”
“明智的选择。”萨满兽右前爪的鳞片突然崩裂,渗出几滴蓝血,但它仍强撑着人立而起……
它前爪在空中划出三道蓝光,光痕交织成简易的海图,“若连龙宫都到不了……”
后半句话化作一声低沉的咆哮。
它转身跃向峭壁,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季云舒突然发现,它每一步落下的地方,都会绽放出微小的萨满图腾,转瞬即逝。
“它在标记路线……”
魏明率先跟上,判官笔始终没有归鞘。
季云舒落在最后,轮回印的光芒照亮了山道上那些正在消散的图腾……每个图案中心,都隐约可见一只闭着的眼睛。
“那是……薛婆婆师父的眼睛?”
萨满兽突然回头,三只瞳孔同时锁定她:“小丫头,别盯着看。”
它龇出獠牙,“有些契约,看懂了就会……”
山雾突然翻涌,吞没了它后半句警告。
季云舒腕间的齿轮之眼突然刺痛,她猛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摇摆的尾巴。
梅关镇,城主府内。
烛火摇曳,将李业绪阴晴不定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玉面上雕刻的梅关镇镇徽已经出现了细微裂痕。
“城主,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陈义方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魏明他们正朝着沉船龙宫而去!”
李业绪的手指突然收紧,玉佩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他们要去沉船龙宫,那必定得穿过梅关镇!”
“只要他们踏入镇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仿佛已经看到那些红绸将入侵者撕成碎片的场景。
陈义方却摇了摇头。
他展开一张泛黄的海图,手指点在边缘处蜿蜒的墨线上:“城主,您难道忘了这里吗?”
“鬼哭涧?!”
他的瞳孔深处突然炸开猩红裂纹,如同冰层下猝然蔓延的火山熔脉,将整个眼球割裂成破碎的琉璃地图。
他腰间的玉佩“啪”地裂成两半。
他想起十年前那支误入涧中的商队……回来的人全都变成了只会鬼哭狼嚎的活尸。
“他们怎么可能……”
陈义方袖中滑出半片鲛鳞……那是三十年前薛婆婆镇压“海嫁衣”时崩飞的碎片。
他似乎看透了李业绪的疑虑,指尖在海图上轻轻敲击:“您可别忘了,他们身边那只黑猫。”
他压低声音,“只要那猫能嗅到安全路径,不引发……”
后半句话化作意味深长的沉默。
烛光下,陈义方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那是“海嫁衣”作祟时候留下的。
李业绪突然笑了。
他拾起碎裂的玉佩,用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海图的鬼哭涧位置:“那就给他们来一剂猛药!”
陈义方从怀中取出一枚骨哨,吹出无声的震颤。
十二名黑袍人从阴影中浮现……
他们的皮肤上刻满鲛人咒文,眼白完全被幽蓝占据。
这些“蚀骨者”是城主府豢养的死士,自幼浸泡在沉船打捞的鲛血中,能短暂抵抗鬼哭涧的怨气侵蚀。
“记住,你们只有半刻钟。”陈义方用刀尖挑起一盏人鱼膏灯,火光照亮死士们脖颈的锁魂钉,“十年前那支商队怎么死的...你们比谁都清楚。”
最年长的死士抬起腐烂的右手,指尖在灯焰上划出三枚扭曲的鲛文:“哭、嚎、灭”。
“先撒龙宫沉沙引怨,再敲人皮鼓惊魂。”
陈义方将三只青铜铃铛分给队长,突然掀开黑袍露出腰间悬挂的婴儿头骨,“最后……用活祭品引它彻底发狂。”
那头骨天灵盖上,赫然刻着与魏明判官笔同源的“镇”字。
“既然他们要死……”他舔了舔嘴唇,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那就让死士引发鬼哭涧的鬼哭狼嚎!”
他忽然按住陈义方的肩:“若他们没死在涧里……”
“那就让死士变成第二重陷阱。”陈义方冷笑,袖中滑出十二根红绳,每根都系着片浸透海水的嫁衣碎片。
陈义方躬身领命时,右颊肌肉抽动牵动那道蜈蚣状的刀疤。
他瞥向窗外——城主府庭院里的红梅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每片花瓣上都凝着露珠般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