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韧熟练地推开驿站暗门,他的银丝靴踏过之处,地缝中的蚕丝竟纷纷退避。
穿过三道暗巷后,众人终于来到城郊。
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谷中隐约可见点点幽光。
蚕韧的银丝短刀出鞘,刀锋映出那些光芒的真实形态……每一点“光”都是一盏人茧灯笼,悬挂在参天古桑的枝头。
“前方就是蚕鸣村。”蚕韧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不似人声。
魏明眯起眼睛。
明明蚕鸣村就在百丈开外,可脚下的黄土路却像活物般不断延伸。
远处的桑树林在月光下扭曲蠕动,枝干间垂落的蚕丝泛着诡异的银光。
“我们走了半个时辰……”白七七的魂尺微微震颤,“距离一点没变。”
季云舒的手上的轮回印发烫,青光在虹膜上流转:“不是幻境,也不是空间折叠……”
她突然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是蚕丝。”
众人这才发现,脚下的根本不是泥土……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编织成道路的形状。
每走一步,这些丝线就悄然重组,让他们永远在原地徘徊。
黑猫突然炸毛,从魏明肩头一跃而下。
它金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路旁一株枯桑,猛地挥爪……
“唰!”树皮撕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蚕茧。
每个茧中都裹着一截人类指骨,正随着他们的脚步微微颤动。
“是‘指路茧’。”蚕韧的银丝铠甲咔咔作响,“活人指骨养出的邪物……”
魏明唇角扯出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这表情让他颈侧的黑金纹路微微抽搐,判官笔凌空画符。
金线如游龙般窜入地下,所过之处银丝纷纷断裂。
可转眼间,更多丝线从裂缝中涌出,重新编织道路。
“没用的。”季云舒按住轮回印,“要破‘蚕路’,得找到‘茧心’。”
白七七突然将魂尺插入地面,黑气顺着尺身灌入地底。
霎时间,整条路如同受伤的巨蟒般剧烈扭动!
远处一棵老桑树瞬间爆裂,树心里嵌着个还在跳动的人心,表面缠满银丝。
“在那里!”蚕韧的银丝短刀正要脱手飞出。
“等等!”魏明突然拦住蚕韧,“那颗心脏……在模仿小越的脉频。”
众人这才注意到,茧心的跳动频率与昏迷的小越完全同步。
白七七的魂尺突然横在蚕韧咽喉前:“杀茧心就是杀小越。”
僵持间,季云舒的轮回印突然炸裂般亮起:“不对!是茧心在模仿我们当中最弱的气息……”
她猛地转头看向村口,“真正的小越还在驿站!”
蚕韧的刀光在这一刻斩出,劈开的茧心里爆出无数银丝。
每一根都缠着粒发光的记忆碎片……全是蚕韧往日来收丝的场景。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所有蚕丝瞬间灰败。
道路像褪色的画卷般剥落,露出底下真实的黄土路。
众人还来不及喘息,就听见“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每棵桑树的树干都裂开缝隙,无数裹着人骨的蚕茧正在往外涌……
“跑!”魏明一把捞起黑猫,四人向着终于清晰的村口狂奔。
身后的蚕鸣声越来越响,像是千百个冤魂在哭嚎。
当他们终于踏过村口的界碑时,蚕路开始崩塌,魏明突然单膝跪地……那些飞散的银丝正疯狂钻入他的靴底。
黑猫凄厉的嚎叫声中,众人看到银丝在他皮肤下组成蚕纹,又迅速被黑金纹路吞噬。
“它在……解析我的生死印。”魏明额角沁出冷汗,却露出锋利的笑意,“正好,我也可以看清了它的核心。”
月光下,蚕鸣村的真实样貌终于展现在眼前……
每间茅屋的檐角都悬挂着人茧灯笼,村中央的参天古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会“唱歌”的人形茧。
而最骇人的是,所有茧都在同一时刻转向他们,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魏先生……”蚕韧的声音嘶哑,“这绝不是我常来的蚕鸣村。”
魏明凝视着那些灯笼,轻声道:“你平日来时,可是白天?”
蚕韧的银丝手套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末将每次押运蚕丝,城主府死令申时前必须返城……”
他指向界碑上模糊的刻痕,“这上面原该刻着‘日落闭户’四个字。”
白七七的魂尺“铮”地完全出鞘,尺锋黑气缭绕:“先进村再说。”
季云舒的轮回印在掌心剧烈震颤,齿轮瞳孔急速转动,却像蒙了层蚕纱般看不真切:“有什么在干扰轮回之眼……”
就在四人踏入村道的刹那,整座村庄突然“活”了过来……
魏明注意到每户门楣都钉着木牌,上面用蚕丝绣着“酉时三刻”的字样。
黑猫猛地炸毛……那些绣字正在渗出暗红液体,仿佛倒计时。
所有灯笼同时亮起惨白的光,照出街上游荡的村民。
这些村民彼此间并不说话,而是从袖中抽出蚕丝编织的布条,手指翻飞间,布条上的纹路竟如活物般重组出各种图案。
“他们在用蚕纹交流……”魏明低声道。
黑猫突然从魏明肩头跃下,叼住一条飘落的布条。
布条上的蚕纹瞬间暴起,像无数细针般刺向猫嘴。
季云舒眼疾手快,轮回印青光一闪,布条化为灰烬。
“小心!”她厉声道,“这些蚕纹会寄生!”
蚕韧试图拦住一个村民:“这位老丈……”
那村民缓缓转头,脸上布满蛛网般的蚕纹。
他茫然地眨着眼,从怀中掏出一条白布,上面浮现出扭曲的蚕形图案……显然完全听不懂人言。
突然,一声凄厉的鸡鸣划破夜空。
当鸡鸣响起,所有木牌同时裂开,流出脓血般的黑浆。
村民们像收到指令般齐刷刷停住,随后以诡异的同步性各自飘向屋舍。
闭户声接连响起,转眼间长街空无一人,只剩满地飘动的蚕丝布条。
白七七的魂尺突然指向村中央:“那里有光。”
古桑树下,唯一亮着的灯笼突然晃了晃,映出树下空荡的祭台。
台上青铜盆里,漂浮着半张未溶解的蚕面具。
黑猫正要去嗅,尾巴突然被无形之力拽直!
它炸毛惨叫的瞬间,盆中面具突然立起,贴在看不见的“脸”上。
空气泛起涟漪,面具人的轮廓渐渐凝实。
他抬手时,袖口滑落的银丝与商人给小越的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