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阳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仿佛溺水者,被冰冷与死寂包裹。仙台黯淡,道基布满裂痕,圣血近乎枯竭,神魂之火摇曳欲熄。与仙域巡天使那超越维度的碰撞,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若非摇光残镜最后的力量庇护,他早已形神俱灭。
他坠入的这片地域,是帝路边缘的绝对死境。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元气,甚至没有完整的空间与时间概念。唯有永恒的虚无与冰冷的寂灭,是连至尊都不愿踏足的放逐之地,万物归墟的终点。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中,他那濒临崩溃的圣体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变悄然发生。
世界树道胎那几近枯萎的根须,无意识地、本能地探出,触碰到虚无中弥漫的、那丝与青铜巨棺同源的灰色雾霭——那并非能量,而是一种极致的“寂灭”与“虚无”的道则显化。对于寻常修士,这是剧毒,触之即道化。但对于融合了万化圣诀真意、走出一条熔炼万法之路的陆青阳而言,这…竟是另一种形式的“养分”!
万化圣诀,可化万法,亦可…容万道!生之极尽为死,死之极尽亦可涅盘!
“嗤——”
世界树道胎的根须在接触灰雾的刹那,剧烈颤抖,焦黑的根体仿佛要彻底瓦解。但下一刻,那枚始终沉浮、已然布满裂痕的玄黄道种猛地一震,垂落下一缕极其微弱的母气,强行定住了道胎根须。混沌青莲的残破莲叶也艰难摇曳,洒落清辉,引导着那丝灰雾中蕴含的“寂灭”道则,以一种极其缓慢、危险的方式,融入陆青阳近乎干涸的苦海。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稍有不慎,寂灭道则反噬,他将彻底化道,归于虚无。
但陆青阳那坚韧到极致的求生本能与无敌道心,即便在无意识中,也仍在发挥着作用。他的身体自发地运转起残缺的道经玄法,以及万化圣诀、虚空经、西皇经等诸多帝经碎片中的疗伤秘术,甚至引动了那枚已融入仙台的混沌青莲道果的一丝残余药力。
生与死,创造与寂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具濒死的圣体内,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并开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涅盘!
他的身体表面,裂纹依旧,却不再渗血,反而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晶壳,如同死寂的化石。内部,却有一股微弱却顽强的生机,在寂灭的压迫下,如同种子破开冻土,艰难地萌发。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古。
突然!
陆青阳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却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声雷鸣,打破了永恒的死寂!
咚!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澎湃!淡金色的血液重新在近乎干涸的血管中奔腾,发出江河咆哮般的巨响!覆盖体表的灰色晶壳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新生的肌肤,闪烁着一种暗金与灰白交织的奇异光泽,仿佛历经了万古沧桑,不朽不灭!
仙台之中,神魂之火骤然暴涨,化作一轮璀璨的金色烈阳!裂痕遍布的道基被一种融合了生灭气息的全新道则强行弥合、重塑,变得更加坚固、更加深邃!苦海扩张,混沌青莲重现,虽未完全恢复,莲心却孕育出一缕混沌与寂灭交织的全新气息;世界树道胎抽出的新叶,边缘带着一丝灰纹,生命力却更加磅礴;玄黄道种上的裂痕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沉重,内部演化出的乾坤虚影中,竟有了日月星辰生灭的景象!
破而后立,死极而生!他的修为不仅尽复,更在寂灭与生机的淬炼下,彻底稳固在了仙三斩道王者之境,甚至触摸到了一丝圣域的边缘!其圣体更是发生了某种未知的蜕变,强度远超以往!
“嗡!”
他猛地睁开双眼!左眼金光炽盛,如大日熔金,燃烧着不灭的战意与生机;右眼却化作一片灰白,如同万古死寂的归墟,倒映着宇宙轮回的终极虚无!
生死混沌瞳!
他缓缓站起,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沧桑与威严,仿佛一尊从纪元坟墓中爬出的古老战神,历经万劫而不灭!
“仙域巡天使…青铜古棺…寂灭灰雾…”他低声自语,眸光穿透这片死寂的虚无,望向帝路深处,眼神冰冷而锐利。“此仇,必报!此秘,必揭!”
他感应了一下自身,摇光残镜已彻底黯淡,裂纹密布,灵性近乎全失,暂时无法动用。但他与那青铜古棺、与那寂灭灰雾之间,却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
他一步迈出,身形融入虚无,朝着那丝联系指引的方向而去。如今的他,在这片死境之中,竟如鱼得水,寂灭虚无不再阻碍他,反而成了他的掩护。
不知前行了多久,那丝联系骤然变得清晰!
前方,死寂的虚无中,竟漂浮着一块巨大的、残缺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石,冰冷坚硬,万古不腐。其上以古老的神文刻着两个磅礴大字:
归墟!
大字下方,还有无数细小的刻图与铭文,大多已模糊不清,隐约可见星辰崩灭、宇宙衰老、万物化道最终归于死寂的场景…这仿佛是一面记载着宇宙终极归宿的石碑!
而在石碑底部,竟有一具盘膝而坐的骷髅!骷髅通体呈暗金色,与陆青阳新生的骨骼色泽有几分相似,骨质晶莹,万古不坏,显然生前是一尊强大到极点的体修!骷髅的指骨,正点在石碑一角几个相对清晰的古老神文之上。
陆青阳目光一凝,看向那几个神文。其意赫然是:
…葬天…葬地…葬仙…葬我…
…唯葬不下…那一线…变数…
…轮回…不止…
就在他解读出这些信息的刹那——
轰隆!!!
整个死寂的归墟之地,猛然剧烈震动起来!那具暗金骷髅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两点幽深的灰芒!一股远比仙域巡天使更加古老、更加苍凉、更加死寂的恐怖意志,缓缓苏醒!
与此同时,帝路最深处的方向,那口青铜巨棺再次震动,棺盖缝隙中,更多的灰雾汹涌而出!而九天之上的仙域方向,似乎也传来了某种无法形容的、震怒的法则波动…
陆青阳瞳孔骤缩,死死盯住那具缓缓“活”过来的骷髅,全身紧绷!
这死境归墟之地,竟还埋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秘密?!这骷髅…究竟是什么来历?!它所指的“变数”…又是什么?
更大的风暴,已然掀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