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猛烈,穿透厚重的遮光帘,依旧在木板地上烙下几块炙热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静谧中只有冷气吐出的声音。
乔声是被渴醒的。
喉咙干得发紧,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发现身边是空的。
床单的另一侧冰凉,显然人已离开多时。
乔声揉着眼睛坐起身,薄被从肩头滑落。这一夜她睡得很好,半点梦都没有。
想起昨晚后来沈州白的低声安抚与歉意,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她赤脚下床,想去找水喝。
客厅里光线稍亮,但窗帘依旧拉了大半。沈州白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卧室的方向。
他已穿戴整齐,但并未有要出门的迹象,脊背绷着,一只手肘支在膝盖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只是在出神。
旁边的烟灰缸里,搁着五六根彻底燃尽的烟蒂,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苦涩的烟味。
乔声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你抽烟了?”
闻言,沈州白抬起了头,他仿佛才注意到乔声起床似的。
“醒了?怎么不穿鞋?”沈州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起身,走向乔声,将她直接抱到了沙发上。
乔声又看了眼烟灰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州白伸手将烟灰缸倒了,“没有。”
乔声并不信,但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甚至有些过分的平静。
只是眼底熬夜后的红血丝泄露了他疲惫的情绪。
“如果有事,你要和我说。”
沈州白摸了摸她的头,扯出一个笑容,“能有什么事?”
随即,他便转移话题问道,“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乔声点点头,不多时,一杯加了柠檬片的温水送到了她的手上。他注视着她喝完水,接过她的杯子,又去给她找拖鞋。
“地板凉,别冻着。你不是老痛经吗?还是要注意——”
“沈州白。”乔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没睡好吗?看起来好累。”
“有吗?可能是因为昨晚喝酒的原因吧。”
乔声见他不愿意多说,便算了,“那你去补会觉吧。”
“不用。我睡好了。”他握着乔声的手,“对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乔声随即想起昨晚接的订单,脸立刻明媚起来,“有!”
她立即跳下沙发,去工作台上拿来了一张稿纸,上面是她昨天画好的草图。
“你还记得展览会上见过的那个维克多·艾姆斯先生吗?他委托我给她女儿设计订婚戒指!”
沈州白看着她有些兴奋的小脸,伸手,替她将滑落的肩带拉回原位,“是吗?就这吗?”
乔声立马有些不高兴了。
“沈州白,你怎么回事?我昨晚等了你那么久,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有,我很替你开心,真的。”
“可是你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开心的影子。”
沈州白淡淡叹息一声,将乔声拉到自己的怀里,“是真的,声声,恭喜你,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他的手指捏着那张画稿,柔声细语的说,“跟我说说,你设计的这是什么?”
乔声这才舒服了点。
她坐起来,很认真的把自己的设计灵感和构思说给他听。
沈州白认真听完,又给了她一些自己的建议和想法,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是真的可以感受到乔声对设计的热爱,而且,她确实也非常的有天赋。
“新工作室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要去看看吗?”她仰起头问他。
“好。”
“我准备把袁笑笑也招进来。她很聪明,可以从最简单的做起。”
沈州白挑挑眉,“乔声,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乔声说:“哪里不一样?”
“嗯……怎么说呢……你以前绝对不会把保姆佣人招去自己的公司培养。”
乔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大概人都是会变的吧。更何况,袁笑笑跟其他的佣人也不一样,我把她当妹妹看。”
沈州白眼神复杂的看着乔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想,如果当初乔声可以给母亲哪怕多一点善意,那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沈州白?你又走神了。”
沈州白未答话,只是起身,“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说着,他走向厨房,避开了她带着些许探究的注视,将喉咙里难以下咽的苦涩与疑问,一起压回了心底。
乔声的新工作室离住处不远,因为启动资金不足,所以这地方其实是乔远之替她租的。乔声坚持给他打欠条,还把他给气了个半死。
薛婉又从乔远之的公司离开,到乔声这边跟她一起打天下。
“我都四十岁了,还在这跟你这创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乔声还没回答,一旁刚跟薛婉混熟的袁笑笑说道:“四十岁,正是闯的年纪!薛姐,我看好你!”
她哐的将手里巨大纸箱放到地上,看起来有使不完的牛劲。
薛婉嗤笑一声,“得,就你这称呼,我感觉自己离退休都不远了,还闯呢。”
乔声看着二人在这插科打诨,只觉得生活又变得美好起来。
过了会,忙完的袁笑笑去看工作室的门头,磕磕巴巴的念道:“E……ch……oes,啥意思?”
乔声说:“Echoes,回响。”
这个名字不仅嵌入了自己名字的意义,还是她对待珠宝的情感表达。
声音的回响是延时、重复和萦绕的。就像情感的持久和共鸣。
一件珠宝不仅仅是一个物品,它是一个故事的开始,一段感情的载体,一次求婚的“YES”,一句爱的承诺。
这些声音虽已消失,但它们的情感“回响”通过珠宝得以延续和存在——让爱,永有回响。
乔声解释完,只听身后传来“啪啪”鼓掌的声音。
她转身,便看到沈州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身边站着的还有一对璧人。
此人他见过,是沈州白的那位同学——杜褚。
而他身旁的漂亮女生,大概就是他的女朋友。
杜褚用力的鼓了鼓掌,“好!太好了!好一个让爱永有回响,这名字取得太好了!”
乔声突然有些羞赧,沈州白这样低调内敛的性格,怎么交了个这么开朗的朋友。但是她很快就恢复状态,走上前去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沈州白自然的揽住乔声的肩膀:“正式介绍一下,杜褚,你见过的。这位是他的女朋友,叶然。”
他又向两人介绍乔声,“这是我女朋友,乔声。”
乔声闻言,虽然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也并未反驳。微笑着向二人点点头。
杜褚看热闹不嫌事大,八卦的小眼睛一转,揶揄道:“这回真追到了吧?”
乔声想起展览馆初次见面那天的场景,有些尴尬。
沈州白直接给了杜褚一下,“你有病?废什么话。”
叶然也掐了他一下,“就你话多,闭嘴吧你。”然后她看向乔声,脸上露出友好的表情,“你别介意,他就这样儿。主要是居然有沈州白追不到的女孩子,其实我们都很诧异呢。”
展览馆那天,叶然去卫生间了,回来便听杜褚说碰到了沈州白,沈州白追人家女孩子没追上,恼羞成怒扛着人家跑呢。
后来还添油加醋的在几位好友的群里说了一通。搞得大家都对乔声很感兴趣,甚至开始打赌沈州白什么时候可以追到。
沈州白对此的回应是——退出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