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兰身体虚弱,被安置在床上,看着摇篮里咂巴着小嘴的女儿,又看看忙进忙出的丈夫和突然变得“陌生”的儿子,眼底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拉着何雨柱的手,声音轻轻的:“柱子,妈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可你也别太……别太出格,平平安安的就好。”
何雨柱心里一酸,重重点头:“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他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接下来的日子,何家表面恢复了平静,内里却涌动着看不见的波澜。何大清在厂里,明显感觉待遇不同了。以前只是个技术不错但脾气有点倔的老钳工,现在,连车间主任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地递根烟,旁敲侧击地问柱子还有没有别的“琢磨”。
家里更是如此。何大清对儿子的态度,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以前是“不好好学习光瞎鼓捣”,现在是“柱子你看这暖水瓶塞子有点漏气,能修不?”甚至厂里机器出了点小毛病,他回来都忍不住跟儿子念叨两句。何雨柱也不多话,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出关键。何大清试了几次,次次灵验,看儿子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本行走的机械天书。
这种变化,何雨柱感受真切,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救母一事,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涟漪已经荡开。医院那边,张医生和刘主任来过家里两次,名义上是探望产妇,实则还是围着何雨柱打转,问东问西,眼神热切。何雨柱应付得小心翼翼,只推说是偶然所得,需要时间消化,不敢再多露锋芒。
真正的压力,来自家里骤然拮据的经济。母亲需要营养,妹妹嗷嗷待哺,仅靠何大清那点工资和厂里特批的些许补助,日子立刻捉襟见肘。何大清每晚对着空了大半的米缸和寥寥无几的肉票发愁,唉声叹气。何淑兰奶水不足,看着女儿饿得直哭,偷偷抹眼泪。
何雨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前世,母亲去世后,这种困顿伴随了他整个少年时代。这一世,他绝不允许历史重演。
机会在一个周末的清晨到来。何大清被厂里急叫去抢修一台进口机床,愁眉苦脸地走了。何雨柱等父亲出门,便钻进了那间小小的、堆满废旧零件和工具的小棚子。
他的目标明确——做点东西,换钱。
不能是惊世骇俗的发明,必须是小巧、实用、符合这个时代需求,且材料容易获取的东西。他目光扫过角落里的几根废弃的粗铁丝、一小块父亲捡回来准备当柴烧的破木板、还有几个生锈但结构完好的合页。
有了!折叠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便携式马扎的改进版。这年头,人们开会、学习、看露天电影,经常需要自带板凳。常见的马扎笨重、不便携,稳定性也一般。
何雨柱拿起一根铁丝,手指仿佛自有记忆。他不需要尺,不需要复杂工具,仅凭一双手,一把老虎钳,一根铁棍当撬杠,就开始弯折、敲打。脑海中,最优的结构、最省料的方案、最稳固的力学支点自动浮现。
他改进了连接结构,用巧妙的卡榫替代了容易松脱的绳索捆绑;加固了关键受力点,使承重能力大大提升;甚至利用边角料,在坐面两侧设计了可以悬挂网兜或水壶的小钩。材料依旧是那些破铜烂铁,但经过他的双手,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不到两个小时,两把轻便、坚固、甚至可以单手轻松开合的折叠马扎就做好了。它们看起来依旧朴素,甚至带着手工的粗粝感,但细节处透出的精巧,远超这个时代任何同类产品。
何雨柱用旧布把马扎包好,揣在怀里,跟母亲说了声去图书馆,便溜出了大院。他没去图书馆,而是拐向了城南的鸽子市——一个半公开的黑市。这里人流混杂,是碰运气换点紧俏东西的好地方。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摊开旧布,把两把马扎支开。他不吆喝,只是安静地站着。起初没人注意,直到一个穿着旧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路过,瞥了一眼,脚步顿住了。
“小伙子,你这马扎……有点意思。”中年人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连接处的卡榫,又上手开合了几下,眼里露出惊奇,“嘿,真稳当!怎么卖的?”
何雨柱早就打听过行情,普通马扎大概一块五到两块。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块一把。”
“三块?”中年人挑眉,“贵了点吧?”
“叔,您看这做工,这料子(虽然也是废料,但处理得好),最关键的是这结构,坐着不晃,收起来不占地方。您开会学习带出去,不比那笨家伙强?”何雨柱语气平静,点出关键。
中年人又摆弄了几下,显然心动了。这年头,有点身份的人,也好个面子,讲究个“派头”。这马扎虽然不值钱,但胜在巧思和实用。他犹豫一下,掏出了六块钱:“得,两把我都要了!正好办公室缺俩。”
交易完成得快得出乎意料。何雨柱捏着那六块钱,手心微微出汗。六块钱,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三四十块的年代,足够买好几斤猪肉,或者给母亲买不少营养品了。
他没有停留,立刻离开鸽子市,去副食品商店,用肉票和钱买了一条五花肉,又称了一斤鸡蛋,一小包红糖。剩下的钱仔细收好。
回到家,何淑兰看到儿子拎回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柱子,这……哪来的钱?”
“妈,我把以前攒的废品卖了,又帮同学家修了个收音机,人家给的。”何雨柱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他不能说实话,鸽子市买卖,在这个年代是有风险的。
何淑兰将信将疑,但看着鲜肉和鸡蛋,想到能给自己和下奶,给女儿换点奶糕,终究没再多问,只是眼圈又红了:“委屈我儿子了……”
晚上何大清回来,看到饭桌上的肉菜,也是愕然。听妻子说是儿子“挣”的,他盯着何雨柱看了好久,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儿子碗里。
夜深人静,何雨柱躺在木板床上,听着里屋父母平稳的呼吸和妹妹细微的鼾声,心里踏实了些。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用技术改善生活,但不能冒进,不能引人注目,就像这两把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马扎。
他需要更多的“废品”,需要更隐蔽的渠道,需要像春雨润物一样,悄无声息地改变这个家的境况。前路漫漫,但他手握未来的钥匙,心中一片清明。
至少现在,母亲的呼吸是平稳的,家的温度,是真实的。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