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依旧按时上学、放学后到社里帮忙,只是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些。
王主任倒是把张科长的话当了真,隔天就兴冲冲地找来一份皱巴巴的区青年技术革新交流会的通知,塞到何雨柱手里。
“柱子,看看!下个月的事儿!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咱社里就派你去!”王主任红光满面,仿佛已经看到了修配社扬名区里的场景。
何雨柱接过通知,快速扫了一眼。交流会规模不大,主要是区里各厂矿、街道企业的青年技术骨干参加,目的是“交流经验,激发创新活力”。要求携带能体现技术革新的实物或图纸参会。
“主任,我这……能行吗?就是些小打小闹。”何雨柱想把通知递回去。他不想出这个风头。
“怎么不行?!”王主任眼睛一瞪,“你那脚踏式压面机不是革新?你那手持小电钻不是革新?柱子,别谦虚!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材料社里给你准备,你这两天就琢磨琢磨,带哪样去最亮眼!”
看着王主任不容置疑的样子,何雨柱知道推脱不掉,只好点点头:“那……我带那个改装的台钳去吧,结构简单,容易说明白。”他选了个最不起眼的。
“台钳?是不是太普通了点?”王主任有些犹豫。
“主任,交流会嘛,主要是交流思路。台钳虽然普通,但改进的点实在,能说明问题就行。”何雨柱坚持。他打定主意,绝不在这种场合拿出任何可能引人过度关注的东西。
王主任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答应了:“成!就听你的!不过图纸得画漂亮点!”
接下来的日子,何雨柱白天在修配社干活,晚上就在家就着昏黄的灯光,用从学校找来的坐标纸,一丝不苟地绘制台钳改进的分解图。他刻意简化了图纸,只标注了最核心的改动,用语也尽量朴实,避免任何超前的术语。
何大清看着儿子伏案画图的认真劲儿,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感慨,偶尔会凑过来看两眼,虽然看不太懂,但也会啧啧两声:“我儿子这图画的,比厂里技术科那帮人都规矩!”
何淑兰则默默地把灯芯挑亮些,又把熬好的红薯粥往儿子手边推推,眼里满是疼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不懂什么技术交流会,只知道儿子最近更累了。
这天傍晚,何雨柱从修配社回来,刚进院门,就听见贾家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妈!您能不能别再去街道吵了?柱子给找的零活,虽然钱不多,可也是份收入!您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见人!”是秦淮茹带着哭腔的声音。
“见人?见什么人?那点钱够干啥的?买米都不够!我不得去多要几分补助?你看何家,现在天天飘肉香,还不是靠他儿子有本事?你怎么就没找个这么有本事的?”贾张氏的声音尖利刻薄。
何雨柱脚步顿了顿,没停留,直接回了家。这种戏码,最近在院里上演过几次了。贾张氏嫌糊火柴盒钱少,三天两头去街道闹,想多要点困难补助,让秦淮茹很是难堪。
家里,何淑兰正抱着咿呀学语的何雨水,轻声哄着。见儿子回来,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贾家嫂子又去街道了……淮茹这孩子,命苦。”
何雨柱没接话,洗了手,坐下吃饭。他心里清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是接济和给点零活,解决不了贾家的根本问题,反而可能助长贾张氏的依赖心理。但更大的忙,他现在也不能帮,也帮不了。这个年代,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几天后,区青年技术革新交流会在一间简陋的礼堂里举行。参会的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工人,穿着各色工装,带着五花八门的“革新”作品:有改进的扳手、自制的土工具、节能灶模型等等。何雨柱年纪最小,个子也还没完全长开,混在人群里很不起眼。
他抱着那个用旧床单包着的改装台钳,找了个角落坐下。王主任本来要陪他来,被社里临时有事绊住了。
交流会开始,领导讲话,然后各个单位的代表轮流上台介绍自己的作品。大多朴实无华,重在实用,偶尔有几个思路新奇的,会引起一阵小小的讨论。
轮到何雨柱时,他抱着台钳走上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展开那张精心绘制却内容克制的图纸。
“各位领导,同志们,我是红星街道修配社的何雨柱。我带来的,是一台经过简单改进的旧台钳……”
他的介绍和他的人一样,平静,简洁,没有一句废话,只重点说明了如何用废旧材料解决台钳打滑和卡顿的问题。台下的人听着,有的点头,有的不以为然,觉得这改进太小,算不上什么“革新”。
介绍完毕,何雨柱准备下台。这时,台下前排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者却开口了:“小同志,等一下。”
何雨柱停下脚步,看向老者。主持人连忙低声介绍:“这是区里特聘的技术顾问,退休的八级钳工,陈老。”
陈老走到台前,没看何雨柱,而是仔细端详起那个台钳。他用手摸了摸钳口包的橡胶,又轻轻转动改良后的螺杆,然后拿起那张图纸,看得很仔细。
礼堂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技术专家。
陈老看了足足两三分钟,才放下图纸,抬头看向何雨柱,目光锐利:“小同志,你这改进,思路很巧。尤其是这个用废弃滚珠做缓冲的想法,谁教你的?”
何雨柱心里一凛,知道遇到了真正的行家。他保持镇定,回答道:“陈老,没人教。就是看台钳老是卡,想着怎么让它顺溜点,瞎琢磨出来的。”
“瞎琢磨?”陈老花白的眉毛动了动,脸上看不出喜怒,“你这琢磨出来的东西,可不简单。省力,耐用,关键是材料都是废旧利用,成本几乎为零。这思路,比很多花里胡哨的所谓革新,要实在得多!”
他转向台下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技术革新,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归根结底,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提高生产效率,节约资源!这位小同志的作品,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大家不要觉得改进小就看不上,任何大的进步,都是从一点一滴的改进开始的!”
陈老的话,等于给何雨柱的作品定了性,而且是极高的评价。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掌声,看何雨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郑重。
何雨柱松了口气,连忙谦虚道:“陈老过奖了,我还要多学习。”
交流会结束后,陈老特意把何雨柱叫到一边,又问了几个技术细节,何雨柱都谨慎地回答了。陈老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小子,是块好材料。沉住气,好好干,别浪费了你这天赋。”
带着陈老的评价和一张盖了公章的“技术革新鼓励奖”奖状,何雨柱回到了修配社。王主任早就等得心焦,一听结果,高兴得直拍大腿:“我就知道!柱子你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连陈老都夸你!这下咱们修配社可露脸了!”
奖状被王主任郑重其事地贴在了社里最显眼的墙上。何雨柱却没什么兴奋感,反而觉得肩上无形的压力又重了一分。陈老的赏识是好事,但也意味着他进入了更高层次视野,以后行事需更加如履薄冰。
日子继续流淌。何雨水开始摇摇晃晃地学走路,嘴里含糊地叫着“哥……哥”。何大清在厂里越发受到重视,据说要被提为小组长了。何家的生活,在何雨柱这只“蝴蝶”翅膀的扇动下,平稳地向着更好的方向滑行。
只是,四合院里的人情冷暖,依旧在上演。贾张氏还是隔三差五闹点动静,秦淮茹在修配社糊火柴盒的手指磨出了茧子,却依旧沉默而坚韧地撑着那个家。前院阎家为了一点水电费能和邻居吵上半天,后院刘家的大小子整天不着家,听说在外面惹是生非。
何雨柱穿行其中,大部分时间沉默寡言,像个早熟的旁观者。他用心经营着自己的小世界——家庭和修配社,用超越时代的知识和一双巧手,小心翼翼地修补着眼前的生活,同时,也在默默积攒着力量,等待着,也防范着未来那场更大风浪的来临。
他知道,1966年,并不遥远。在那之前,他必须让这个家拥有足够抵御风雨的根基。这条路,还很长,但他走得沉稳而坚定。
……
区技术交流会带来的短暂喧嚣,很快被修配社里叮叮当当的日常声响所淹没。墙上的奖状依旧红艳,但看多了,也就成了背景的一部分。何雨柱的生活回到了两点一线的轨道,上学,修配社,回家。只是那份来自陈老的赏识,像一粒埋进土里的种子,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生长出新的可能。
这天下午,何雨柱正埋头给一个开裂的生铁锅补疤。他用自制的简易夹具固定好裂缝两侧,小锤敲打着烧红的铁补丁,动作精准而富有节奏。汗水顺着他专注的侧脸滑下,滴在烧红的铁上,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王主任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次不是干部,而是个穿着轧钢厂工装、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区工业局张科长的到访,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红星修配社荡开了一圈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日常的忙碌。
“柱子,先停停。这位是红星轧钢厂三分厂的刘段长,他们厂里有台老毛子留下的冲床,关键部件坏了,厂里技术科都束手无策,停产一天损失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