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比起沈佩乐对前往海外岛屿那份不容置喙的坚定,刘桃惠的心思,却如同被风吹乱的蛛网,缠绕不清,理不出个头绪。
她已经整整五日,没能与周淑宁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周淑宁在刻意躲着她,这一点,刘桃惠心知肚明。
往常无论学堂事务多么繁忙,周淑宁总会赶回来与她一同用晚膳,在饭桌上会细细与她分说今日的趣闻或烦忧。
可这一连五天,周淑宁不仅不再回来用晚膳,甚至干脆搬去了学堂后方专为夫子准备的宿舍暂住。
刘桃惠独坐在清冷的屋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浸入数九寒天的冰水里,又冷又涩,还带着漫无边际地慌。
怎么会走到如今这般境地?
那天休沐,她前来寻小姐一同用膳,偶然看见周淑宁与一位年轻男子在学堂外的梨花树下说话。
男子一袭青袍,面容斯文俊朗,周淑宁听着他说话,时不时点头回应,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一刻,刘桃惠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酸涩难言。
小姐……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再次嫁人,离她而去了?她想。
这念头如同毒蔓,一旦生出,便疯狂滋长,愈收愈紧。
那日她连午膳也没吃,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屋里,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壶烈酒,拔开盖子,就仰头灌了下去。
现在只剩下那灼人的酒,才能暂时浇熄心头翻腾的不安与钝痛。
几杯浊酒下肚,混沌的脑海里,那未曾较真过的欲望却是越来越清晰,酒意混着心底压抑许久的妄念,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不想小姐嫁人,不想小姐对别人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不想有任何人分走小姐的注意。
有她刘桃惠一个人护着、陪着小姐,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有别人?
“好想把小姐藏起来……” 藏到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地方,让小姐那双盈盈妙目里只映照自己一人的身影。
昏沉的脑海中,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疯狂。
真的好讨厌啊!讨厌小姐对那男子笑,讨厌小姐对那位女夫子笑,讨厌小姐对任何除了她以外的人笑。
周淑宁那笑意盈盈的温婉面容,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内心的阴暗想法也越来越重,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同一个声音。
占有她!占有她!让她只属于你一个人!
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
她这么想着,竟也真的这么做了。
借着那股不管不顾的酒劲,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周淑宁的房间走去。
周淑宁此刻正坐在书案前,就着一盏明灯,仔细批改着学生们的课业。
听到门被推动的声响,她抬起头,便看见刘桃惠脸颊酡红,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小惠?”周淑宁放下笔,连忙起身迎过去,搀住她摇晃的身子,秀眉微蹙,“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刘桃惠顺势靠在周淑宁身上,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鼻尖萦绕的墨香与皂角清气,让心中那点阴暗的念头更是疯狂滋长。
她佯装出几分可怜无助,委屈道:“小姐……我心里难受……好难受……”
见她这般模样,周淑宁心下一软。
她一直将刘桃惠视作亲人,尤其是经历此前种种磨难,刘桃惠不顾自身救她于水火,她心中对这位自小相伴的婢女更是怜爱。
见她如此模样,只当她是在外受了委屈,或是公务繁重心中烦闷,哪里还忍心责怪。
“心里好闷,许久……许久未曾和小姐一同睡了……”刘桃惠声音含糊,“就像……就像以前那样……”
她抬起眼,目光带着七分醉意三分祈求,像极了幼时做错事讨饶的模样。
“好,今晚便在此歇下吧。”周淑宁心里软乎乎的,轻声应道。
便扶着刘桃惠在床榻边坐下,替她除去鞋袜,又拧了温热的帕子为她擦脸。
刘桃惠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心跳却如擂鼓,激动的快要跳出胸外。
二人并头躺下,周淑宁自幼受严格的闺阁教导,站坐行走皆有规矩,睡姿也极为端正,她平躺着,双手交叠于腹前。
却不料,没过多久,身旁的人便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手臂横过她的腰际,腿也不安分地压了上来。
周淑宁身体微微一僵,有些不适应这般亲密的接触。
但转念一想,小惠近日在户部公务繁重,加之又喝了酒,行为失常些也是难免。
她不好责怪,只得轻轻将刘桃惠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挪开,帮她摆正了睡姿,掖好被角,自己便重新躺正。
然而,她刚合眼没一会儿,那温热的身躯便又贴了过来,这次缠得更紧。
如此来回折腾了三四次,周淑宁已是身心俱疲,她望着帐顶模糊的绣纹,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由她去了。终究是个醉人,与她计较作甚。
刘桃惠察觉周淑宁不再抗拒,心中暗喜,胆子也更大了些。
她悄悄的将脑袋凑近,埋进周淑宁细腻的颈窝间,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鼻尖尽是独属于小姐的味道。
好喜欢!
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颈侧,周淑宁只觉得一阵酥麻痒意,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又怕惊扰到“熟睡”中的刘桃惠,只得微微转了转头。
心下更是无奈,怎么从前从未发觉,小惠睡相竟如此不安分。
然而,就在她心思微转的下一刻,一个湿软温热的触感,轻轻地印在她的脸颊上。
这是?!
刘桃惠…竟…亲了她一口。
周淑宁整个人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不小心碰到的吗?
醉酒之人,行为失常……也是常理。
她竭力地为这逾矩的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
勉强定了定神,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刘桃惠。
月光透过窗纱,刘桃惠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一呼一吸十分平缓,除了脸颊红了些,分明还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大概是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