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姐!秋姐!救命啊!”
李狗蛋的尖嗓子从院子西头传来,惊得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都晃了晃。叶知秋正蹲在热炕头教暖宝剪窗花,闻言抬头,就瞧见那小子举着张皱巴巴的红纸,鼻尖上还沾着浆糊,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咋的了?大惊小怪的。”叶知秋把剪刀往炕沿一搁,拍了拍手上的浆糊,“剪坏了?再拿张纸呗,咱村儿张婶儿送的纸还多着呢。”
“不是剪坏了!”李狗蛋哭丧着脸扑过来,把那张“四不像”的窗花怼到叶知秋眼前——红纸上勉强能看出个兔子轮廓,耳朵却一只长一只短,眼睛是俩歪歪扭扭的黑点,“我想剪个‘年年有余’,结果成了‘王八撵兔’!导演说要剪得‘有年味儿’,我这……这能看吗?”
“能看能看。”叶知秋憋着笑,伸手把他的刘海儿往后一捋,“这叫抽象艺术,现在城里人都好这口。再说了,”她指了指窗户上已经贴好的窗花——有活灵活现的胖娃娃抱鲤鱼,有绽放的牡丹,还有陆野刚才笨手笨脚剪的“东北虎”,虎头虎脑的倒也有趣,“咱们这叫‘东北大秧歌式’窗花,多有特色?”
“得,就您老说得对。”李狗蛋蔫头耷脑地坐回小马扎,旁边王铁柱正捧着个酸菜缸直叹气。缸里泡着的酸菜蔫头巴脑的,菜帮子上还挂着几根草屑——这位“美食达人”刚才非要显摆自己会腌酸菜,结果把盐当糖放,现在整缸菜都咸得能齁死个人。
“秋姐!”陆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拎着俩冻得硬邦邦的土豆,“奶奶说今儿个吃酸菜白肉血肠,我给你带了俩烤土豆,热乎的!”他把土豆往叶知秋怀里一塞,土豆还带着灶膛的余温,“那俩‘老登’又在厨房霍霍呢,我得盯着点,省得他们把锅烧了。”
“拉倒吧你。”叶知秋捏了捏土豆,嘴角往上翘,“你那俩兄弟,一个剪纸能把兔子剪成耗子,一个腌酸菜能齁死大鹅,不盯着指不定能整出啥幺蛾子呢。”
“哎呦喂!秋姐!你咋还编排起我来了?”王铁柱揉着被烟熏红的鼻子从厨房窜出来,“我那是在搞‘创新酸菜’!加了枸杞和红枣,养生!”
“养生?”李狗蛋扒着缸沿探头,“王哥,你这缸里飘着的不是枸杞,是我刚才掉进去的瓜子壳!”
众人哄笑一团。
这是《心跳加速度》最新一期的录制现场——“东北民俗体验日”。导演组突发奇想,要嘉宾们分组体验东北传统年俗:剪窗花、扭秧歌、做酸菜、贴福字,最后还要组队表演一段“东北大秧歌贺岁”。
“咱东北的年味儿,那必须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导演举着大喇叭喊,“每组任务完成得好,就能解锁‘神秘年货大礼包’!里面有我老舅家自酿的蓝莓酒,还有长白山的野山参!”
“野山参?”王铁柱眼睛一亮,“导演,那礼包给我!我给我爷爷带回去!”
“想得美。”李狗蛋撇撇嘴,“我听说那礼包里还有我偶像宋小宝的签名照呢!”
“行了行了,都别贫了。”陆野拎着根擀面杖往院子中间一站,虎背熊腰的架势活像个“护院管家”,“任务规则我简单说一下:每组五个人,必须在两个小时内完成所有项目。最后由村民代表和导演组打分,总分最高的组,除了礼包,还能获得‘东北年俗文化推广大使’称号!”
“推广大使?”暖宝举着小拳头喊,“我要当大使!我要教小朋友们剪窗花!”
“小宝儿说得对!”陆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蒸好的枣花馍,“咱们东北的年俗,就得靠你们这些小娃娃传承下去。”
众人分好组:陆野、叶知秋、暖宝、陆奶奶一组;王铁柱、李狗蛋、村东头的刘婶儿(负责教扭秧歌)、村西头的老钱头(教做酸菜)一组;剩下的俩年轻嘉宾一组。
“秋姐,咱组肯定赢!”陆野拍着胸脯,“我负责贴福字,保证贴得比去年还正;小宝儿剪窗花,肯定比李狗蛋强;奶奶教扭秧歌,那是祖传的手艺;至于酸菜……”他瞥了眼李狗蛋那组的方向,挑了挑眉,“咱组没酸菜任务,省心!”
“拉倒吧你。”叶知秋戳了戳他的胳膊,“贴福字你能贴正?去年你贴的‘福’字都倒成‘福倒了’,奶奶说那是‘福到了’,我看你是纯属手残!”
“那……那今年我肯定正!”陆野不服气,“我昨晚特意练了半小时!”
事实证明,“半小时”的练习成果相当有限。
陆野捏着“福”字往大门上贴,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浆糊刷得满手都是,福字倒贴、斜贴、歪贴,最后干脆把“福”字的“田”字部分贴到了门框上,活像个抽象画。
“陆野!你这是贴‘福’还是贴‘田’啊?”叶知秋扶着门框笑出了眼泪。
“这……这是‘福在田里’!”陆野强词夺理,“咱东北人实在,福就得接地气!”
“行,你有理。”叶知秋递给他一块抹布,“赶紧擦手,别把浆糊糊到小宝儿衣服上。”
暖宝举着小剪刀凑过来:“爸爸,我帮你擦!”他踮着脚,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陆野的手背,“奶奶说,擦手要用热水,我去给你烧热水!”
“哎呦喂,小宝儿真贴心!”陆奶奶笑得合不拢嘴,“野子,你可得好好疼我们家小宝儿。”
“那必须的。”陆野看着暖宝跑远的背影,眼神软得能化成水。
另一边,李狗蛋的“酸菜大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举着个大漏勺,把白菜往缸里塞,结果漏勺卡在缸沿上,白菜掉了一地。刘婶儿刚想上前帮忙,他又把盐罐子当成了糖罐子,舀了满满一勺盐撒进去。
“狗蛋啊,”刘婶儿哭笑不得,“盐得少放点儿,不然齁得没法吃。”
“知道知道。”李狗蛋点头如捣蒜,结果又撒了半勺,“我……我这是给酸菜‘提鲜’!”
王铁柱则在扭秧歌环节闹了个大笑话。他学着刘婶儿的动作,把扇子甩得跟风车似的,腰扭得跟麻花似的,结果脚下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扇子飞出去老远,还把旁边李狗蛋的酸菜缸撞得晃了三晃。
“王哥!你这是扭秧歌还是扭屁股啊?”李狗蛋扶着缸直乐。
“我……我这叫‘东北大秧歌创新版’!”王铁柱爬起来拍拍灰,“当年我在广场上,就凭这路数,迷倒过好几个老太太!”
“得,就您老这迷倒法,能把老太太吓出高血压来。”陆野端着热乎的酸菜汤走过来,舀了一勺塞进王铁柱嘴里,“尝尝,这才是正经酸菜汤,咸淡刚刚好。”
王铁柱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哎呦!这味儿!绝了!”
“那是。”陆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奶奶腌的酸菜,放这儿十年都能吃!”
“拉倒吧你,”叶知秋端着刚剪好的窗花走过来,“你奶奶昨天还跟我说,这缸酸菜是上周才腌的,你小子又吹牛。”
“秋姐!”陆野急得直跺脚,“我那是夸张!夸张懂不懂?”
众人笑作一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离任务截止还有最后一个小时。
“各组注意!”导演举着喇叭喊,“最后一项任务:东北大秧歌表演!要求全员参与,服装道具自备,表演时间三分钟!现在开始准备!”
“秧歌?我会!”陆奶奶立刻来了精神,“我年轻那会儿,可是村里的‘秧歌皇后’!”
“我也会!”暖宝举着小绸子喊,“我在幼儿园学过!”
“我……我肢体不协调。”李狗蛋蔫了。
“我更不行,”王铁柱挠了挠头,“我腰比锅还硬。”
“有我呢。”陆野拍了拍胸脯,“我小时候跟爷爷学过耍龙灯,扭秧歌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你?”叶知秋上下打量他,“你那身材,扭起来跟个黑铁塔似的,别把秧歌扭成‘铁塔摇头’就行。”
“秋姐,你这是瞧不起我!”陆野不服气,“你等着,我给你扭个‘猛虎下山’,保证把你震住!”
“得,就你俩贫。”陆奶奶笑着拿出自己的红绸子,“来,小宝儿,奶奶教你扭秧歌。”
暖宝接过红绸子,学着奶奶的样子甩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陆野则拉着叶知秋的手,把她拽到院子中央:“秋姐,我教你扭秧歌!”
“谁要你教了?”叶知秋嘴上不饶人,却任由他攥着手腕。
“哎呦喂!秋姐!你咋还害羞了?”王铁柱起哄,“陆野,你可得好好教,别把我们秋姐带沟里去!”
“去你的!”叶知秋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陆野拉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嘴里念叨着:“左脚往前迈一步,右手甩起来,左手搭在腰上,对,腰要扭起来,像这样……”他示范了一个动作,结果自己先笑了,“哎呦喂,我这腰,比秋姐的还硬!”
“你……”叶知秋被他逗得直乐,也跟着扭起来。她的动作不算标准,却带着股子率性劲儿,红绸子在风里飘起来,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陆野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星星:“秋姐,你这样真好看!”
“贫嘴。”叶知秋嘴上嗔怪,脚步却慢了下来。
两人的动作渐渐合上了拍,红绸子缠绕在一起,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好!好!”村民们看得直拍手,“这俩年轻人扭得真带劲!”
“比我家那口子强多了!”刘婶儿笑着说。
“就是就是!”李狗蛋也跟着起哄,“王哥,你瞅瞅人家!再瞅瞅你!”
王铁柱不服气,也扭了起来,结果动作太猛,把腰给闪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哎呦喂!我的老腰!”
“活该!”李狗蛋笑倒在地。
最后,三组都完成了表演。导演组打分的时候,陆野组的“东北大秧歌”以“最具特色、最有活力”获得了满分。
“恭喜陆野、叶知秋组获得‘东北年俗文化推广大使’称号!”导演举着奖状喊,“同时,获得神秘年货大礼包——蓝莓酒、野山参,还有我老舅家亲手做的酱牛肉!”
“耶!”陆野和叶知秋击掌庆祝。
“谢谢导演!”叶知秋接过奖状,笑得合不拢嘴。
“秋姐,这奖状应该挂咱家客厅!”陆野揽着她的肩膀,“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俩是‘东北年俗推广大使’!”
“行啊。”叶知秋点头,“不过……”她指了指陆野手里的奖状,“你得先帮我把这奖状贴正了。”
“保证完成任务!”陆野接过奖状,踮着脚往墙上贴。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先把福字揭下来,用尺子比着量好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奖状贴上去。
“怎么样?”他退后两步,得意地问。
“嗯,正了。”叶知秋点头,嘴角往上翘。
陆野看着她,突然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哎呦喂!”叶知秋捂着脸后退两步,“你……你干嘛?”
“奖励。”陆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奖励我们秋姐,扭秧歌最厉害!”
“谁要你奖励了!”叶知秋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陆奶奶端着酸菜白肉血肠从厨房走出来,看着他俩的样子,笑得直拍大腿:“哎呦喂!野子,你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奶奶!”陆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暖宝举着小绸子跑过来,拽了拽叶知秋的衣角:“妈妈,爸爸亲你啦!”
“小孩子家家,别瞎说。”叶知秋脸更红了。
“才不是瞎说!”暖宝认真地说,“我昨天看到爸爸亲奶奶,今天看到爸爸亲妈妈,爸爸就是个大坏蛋!”
“噗!”众人笑倒在地。
夕阳西下,院子里飘着酸菜白肉的香气,红绸子在风里飘着,孩子们的笑声回荡在屋檐下。
叶知秋靠在陆野的肩膀上,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心里暖暖的。
她想,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东北之光”——不是镁光灯下的闪耀,而是热炕头上的烟火气,是窗花里的年俗,是扭秧歌时的欢声笑语,是身边这个“虎了吧唧”的男人,给的稳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