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的纥骨山行宫,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泉盖苏文身着玄色戎装,腰间的弯刀不知何时已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铁青的脸。两名传令兵跪在殿下,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他们刚分别带来了辽水失守与唐军登陆的噩耗。
“你说什么?辽水防线破了?数千守军全没了?”泉盖苏文的声音像淬了冰,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鎏金酒盏摔在地上碎裂,酒液溅湿了传令兵的衣袍。他原以为辽水天险至少能挡唐军三月,却没料到李积竟如此迅猛,短短数日便撕开了辽东的门户。
不等那名传令兵回话,另一名来自西海岸的传令兵已带着哭腔禀报:“大人,唐军海军……唐军海军攻破了安底罗滩头!那舰队足有百余艘战船,投石机和火油弹威力惊人,咱们的守军根本挡不住,现在他们正往安底罗城推进,离平壤只有百里了!”
“百里?!”泉盖苏文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他一直盯着辽东的陆军,把大部分精锐都派去了辽水、安市城一线,西海岸只留了些老弱残兵防守。在他看来,唐军海军不过是些近海巡逻的船只,绝不可能跨海奔袭,可眼前的消息却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若平壤失守,整个高句丽都将土崩瓦解。
“一群废物!”泉盖苏文怒吼着,一脚踩在碎裂的酒盏上,碎片刺入靴底,他却浑然不觉。帐外的卫兵听到动静,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大气不敢出。心腹乙支文德急忙上前,躬身道:“大人,事已至此,发怒无用,当速速调兵布防才是!”
泉盖苏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墙上悬挂的高句丽舆图前,指尖划过辽水至平壤的路线,又猛地指向安底罗城的位置:“传我命令!辽东前线的高延寿,不许他后退半步!让他在安市城、白岩城一线层层设防,用民夫加固城墙,挖深壕沟,哪怕拼到最后一人,也要把唐军陆军拖在辽东,绝不能让他们快速南下!”
“喏!”一名将领应声而出,快马奔向驿馆传信。
泉盖苏文的目光又转向新罗边境:“给高惠真传信,让他立刻从浿江防线抽调三万精锐,日夜兼程赶回平壤!告诉他们,唐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新罗暂时掀不起风浪,保住平壤比守着边境重要百倍!”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从平壤周边的城池调兵两万,加上都城的禁军,凑够五万兵力,由我亲自统领,去灭了登陆的唐军!”
命令一道道传出,整个高句丽的战争机器在惊慌中轰然开动。辽东的高延寿接到命令后,立刻强征周边百姓,把安市城的护城河挖深至两丈,城墙上堆满了滚木礌石,甚至把百姓的门板拆下来加固城墙,摆出一副与城池共存亡的架势。
新罗边境的高惠真虽担心撤军后新罗会趁机北上,却不敢违抗泉盖苏文的命令。他留下一万老弱守营,亲自率领三万精锐骑兵,放弃粮草辎重,日夜不停地往平壤赶。骑兵的马蹄踏碎了沿途的寂静,扬起的尘土在官道上形成一道黄龙,连夜间都不敢停歇,只靠火把照明赶路。
平壤城内更是一片忙碌。禁军在街头列队集结,士兵们披甲戴盔,手持长枪,眼神中满是紧张。粮铺的粮食被强行征用,百姓们虽有怨言,却在刀枪的威慑下不敢作声。工匠们被召集起来,在城墙上加装弩箭塔,在城外挖掘陷阱,连寺庙里的铜钟都被搬出来,准备用作警报。
泉盖苏文站在行宫的高台上,望着远处匆匆赶路的援军,心中的焦虑并未减轻。他知道,唐军陆军虽被拖在辽东,但李积用兵狡诈,说不定会分兵南下;而登陆的唐军更是心腹大患,牛进达能率舰队冲破渤海风暴,可见其麾下将士何等精锐。
“大人,五万兵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乙支文德的声音传来。泉盖苏文回头,看着城下整齐的队列,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出发!去安底罗城!本大人要让那些唐军知道,高句丽的都城,不是那么好打的!”
马蹄声在平壤的街道上响起,五万大军朝着西海岸进发。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仿佛预示着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到来。泉盖苏文握紧了腰间的弯刀,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这一战,关乎高句丽的存亡,他只能胜,不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