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兰这几天一直在家里等着嘉濠,她说等他们回来要好好炒几个菜犒劳犒劳洪会计,要不是他劝嘉濠,亲自陪着他去,嘉濠是不会去的。
栀兰刚拿着烧柴,准备进屋给小凤武做饭吃,突然听到55拖拉机回来了,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朝队部那边望着。
“今天是第三天了,昨天能看上病,今天能回到场部……嗯,怎也得等明天能到家……”
她嘀嘀咕咕地算着日子,明知道嘉濠今天到不了家,可是眼睛还是侥幸地望着大道:也许碰巧能赶上车就回来了呢……
“妈妈,晚上吃啥饭呀?”
“哎呦,我忘做饭了。”直到小凤武的声音从窗户飘出来,栀兰才赶紧回到屋里。
饭没做好,筱媛突然回来了,栀兰大吃一惊,“你怎么自己回来啦?你爸爸呢?”栀兰的脸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大夫说他是肝硬化,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我回来给他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听了筱媛的话,桅兰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只要没有‘别的’病就行,肝硬化不怕,慢慢治。”
第二天,筱媛带着妈妈给爸爸准备的东西,回到场部,去学校跟校长请了一周的假。
她把课本和教案装进背包,准备在火车上备几节课,打算嘉濠手术以后平稳了,就回来把课给补上。筱媛担任的是两个毕业班的课,她怕耽误了学生。
晚上,筱媛把嘉濠的病情跟两个妹妹讲了,姐妹三个哭了好久,晚饭都没有吃饭。
她给慧婕和舒婉买好了饭票,晚上和平安匆匆见了一面打了个招呼,第二天早上坐6.30的汽车去了七台河火车站。
筱媛在外面窗口买完票刚要转身进候车室,一回头发现栀兰疯疯疯张张地跑了过来,洪会计和司机跟在后面。
筱媛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眼前的情景是不是幻觉。
昨天从家里走的时候,栀兰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栀兰边哭边骂着筱媛:“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手术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这回你爸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们!”
洪会计说:“既然你母亲都知道了,让她去也好,你们到那里看情况,能手术马上做,早一天是一天,告诉你爸,我把家里的工作安排一下,马上也过去。”
自从孩子们带嘉濠去了佳木斯,栀兰在家里这几天担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怕嘉濠有点啥不好的毛病。
昨天听筱媛说嘉濠得的是肝硬化,她的这颗心才放下来,踏踏实实地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她觉得有点多,就在大道上接小凤武。在路上遇到了洪会计的爱人纪老师,她刚从学校下班回来,两个人聊了几句。
“筱媛回去啦?”她热情地关心着。
“回去了,她回来给嘉濠拿点换洗的衣服,明天去医院。”
“没事,这病只要是手完术,养几天就好了,你别上火。”纪老师开导着栀兰。
“啊?咋还用手术呢?嘉濠得的不是肝硬化吗?”栀兰一下子就吃不住了。
纪老师一看,知道自己惹祸了,“哎呀,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快告诉我,他到底是啥病?”栀兰急得拉着她的手问。
看着期待的眼神,纪老师一五地十地把她知道的告诉了栀兰。
栀兰一听就哭了,“不行,你家老洪在哪?我必须亲自问问他。”
洪会计下了班正在给孩子们做饭,一看进来的这两个女人,心里啥都明白了。他也不能再隐瞒了,把情况详细跟她说了一遍。
“不行,我必须得去看看。这几个小孩都没经历过大事,到关键时刻他们做不了主。”栀兰流着眼泪坚定地说,
洪会计,麻烦你帮我要趟车,明天早上直接把我送到火车站,我跟筱媛一块去。
就这样,栀兰和筱媛一起到了佳木斯,逸卿在火车站接到了她们。
见到逸卿,桅兰焦急万分地问道:“你爸爸现在什么情况?”
“他从前天下午住进病房,人就崩溃了。昨天一整天都没和我说话,也不吃东西。病房里的人告诉我,说他昨晚上疼的一夜没怎么睡觉。”
“啥时候手术?”栀兰哭着问。
“腹水下来了。大夫说,已经来不及做手术了。”
“怎么就这么快啊?”桅兰在走廊里放声哭着,“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逸卿说:“现在咱们必须哄他回家,不然就来不及了。妈妈你必须坚强起来,我爸能不能挺住,就全靠你了。”
几个人又研究了一套说辞,告诉他明天请专家会诊。会诊后让医生说是慢性肝炎,建议回家用中药治疗。
统一了口径之后,桅兰擦干净眼泪:“行,就这么办吧。走,咱们进去。”栀兰说着和孩子们一起走进病房。
嘉濠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看到桅兰问道:“你咋还来了呢?”桅兰说:“你在这住院,吃饭、熬药的都不方便,我不来哪行啊,这几个孩子都没干过这些活,我怕他们不会照顾你。”
桅兰像没事的人一样,问嘉濠:“大夫怎说的?是不是黄疸型肝炎啊?”
“啥都没说,就把我弄这个病房里了。”嘉濠不满意地剜了逸卿一眼。
“你爸不是肝炎吗?咋给弄到肿瘤科来住了呢?”桅兰假装责怪着儿子。
逸卿赶紧解释说:“咱来的急,医院没有床位了。就这个科人少有闲床,就托人先住上了。不然的话,那么老远咱还得回家等着,啥时候有床再折腾回来。”
“那到底确诊没有啊?你爸到底啥病啊,他们就叫咱住院?”
“还没有,大夫说明天专家来给会诊。”逸卿回答。
孩子们待了一会都出去了。
嘉濠温柔地看了栀兰一眼,小声说,“我以为你不知道过来呢。”
桅兰笑着说:“我能不知道来吗?你出来看病,你知道我在家里多着急?”
“你躺下,我给你煮点小米粥,不耽误咱俩说话。”两个人唠了一会,桅兰就开始给他煮粥,顺便打了两个鸡蛋,蒸了一碗鸡蛋羹。
桅兰知道他两天没吃饭了,煮了半小锅小米粥,熟了之后她端过来,叫让嘉濠坐起来自己吃。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看到桅兰来高兴的,嘉濠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粥,把两个鸡蛋糕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
嘉濠和情绪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一是看到栀兰了,更主要的是他听懂了逸卿刚才解释的那几句话。
吃完饭看孩子们还没回来,嘉濠告诉桅兰,“平安这回来,我越来越发现这个年轻人行,他不光是想事想得周到,办事也非常稳妥,我看要是有啥事交给他办,准能放心。”
“嗯,那家人家也不错,大闺女的婚姻大事,咱们就省心啦。”两个人说起筱媛这个对象,从心里高兴。
“逸卿这个孩子不行,不会体贴人,嘴还笨。”嘉濠满脸不高兴地跟栀兰告着状:
“你说医院没有病房他也不跟我说,他办完了手续咋回事我也不知道,把我往里一送,连句话都没有,他回宾馆了。你说他的心得有多么粗。”
接着他又指着病房里的各种备品说,“你瞅瞅这个屋里,门帘、床单、暖瓶、脸盆,还有床单枕头被子,到处都写着红虾虾的‘肿瘤’,他也不想想,在这里住着还能养病吗?”
嘉濠一口气愤愤地说完,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他们愿写啥写啥,反正咱也不是这个病,咱不怕。”桅兰明白他的心理,哄着他。
晚上医院规定不能留人,筱媛来把栀兰接回了宾馆。
进了房间,桅兰就放声大哭,孩子们也都跟着哭。此刻,除了哭,他们确实想不出啥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