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利出院回到北山的家里疗养,栀兰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常去看他了。可是,隔几天看不见,她就惦记得厉害,心里总是放不下。每当她想起二利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二利每次见到栀兰,都咧着大嘴,哭得死去活来的,弄得栀兰和他的父母都跟着大哭一场,栀兰去看一次,回来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他才那么年轻,为啥让他得这么重的病啊?”她怨老天爷太残忍了。
栀兰求天,上庙,又求嘉濠,她不知道到底求谁能管用。每天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在屋里一会儿也待不住,总想往外走,好像出了门就能找到办法一样。
可是等她走出大门,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她怕走丢了儿女们还得出来找她。
“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栀兰告诉自己,呆呆地在大道上站一会儿,又悻悻地回来了。
尽管这样,栀兰几天见不到二利,她就感觉心里发慌,一点底也没有。可是要去看他呢,又怕把他哭坏了,加重病情。
她憋得实在太难受了,就拼命地干活。时间久了,干活也不解决问题。
一天早上,天刚亮她就起来给超市扫院子了,她越扫越觉得心里不痛快,干脆扔下扫帚就走了。
可是到了车站,她又不知道要去哪里,自己在站点走来走去地拿不定主意。
不大一会儿,第一班公交车停在了站点。
“先上了车再说吧。”栀兰在心里跟上自己 说。
这一路,她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公交车很快就到山下,“到哪里下车呢?”栀兰问自己,其实她也不知道。
车很快到了一付食,不下也得下了,到终点了。栀兰下了车,在站点晃着,不知道下一站该往哪里走。
她转悠了几圈,发现有去建矿的车,她就上去了。可是车开到四百货又不走了。
“唉!下来吧。”下来之后去哪呢?去哪能管用呢?她又开始在站点转悠上了。
“管它呢,来车就上吧。”栀兰告诉自己,她感觉坐在车上,心情能好受一点。
她就这么盲目的坐在车上,绕着整个市里转来转去的,等她回到超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哎呀大姑,你去哪了?再可别一个人走了,你要是找不回来可咋办呐?”说话的是栀兰的小侄女兆杰,她是福元的小闺女,她负责超市里的小商品销售。
小杰长得又瘦又小,丁丁香香的,她可是特别的机灵能干。她眼睛管事,心里有数,她卖货一点都不带差的。栀兰看她精明,就把超市放心地交给她打理。
超市里还有一个服务员叫小红,她负责做盒饭卖。小红是马场一个老乡家的孩子,长得跟小杰正好相反,又高又壮,干活有的是力气。
刚出锅的一大盆米饭,栀兰跟小杰两个人抬着都费劲,可是小红一个人“悠”地一下端起来就走。小红性格豪爽,爱说爱笑,干完活了就陪着栀兰唠嗑,帮她按肩,逗她开心。
这两个丫头在超市,把自己的活都干得利利索索,一点不用操心。栀兰以前住在那里,就权当给她们做个伴。
…… ……
栀兰做梦也想不到长得最漂亮,学历最高,工作最好的慧婕,竟然跟自己的命运一样。可惜她这小小的年纪,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呀,她可怎么办呐!
冠臣心疼慧婕,见了面就劝她,“二姐,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了,你不赶紧离婚,还要等到啥时候啊?”
慧婕说,“我想再等几年。”
“再等几年你就老了,谁还要你?”冠臣气得不知道说啥才能让慧婕下定决心,他一想到慧婕,就心疼得没法,他从心里希望慧婕能赶紧重新组建个家庭,早一点摆脱痛苦。
二利生病的第四年,他的父母正式跟慧婕提出来,让她跟二利办理离婚手续。
慧婕跟筱媛、舒婉商量了半天,姐三个都认为没法跟二利开这个口。
你说他傻吧,家里人他谁都认识,谁干啥工作,电话号码是多少,他全都能记住。跟谁是啥关系他心里都清清楚楚,一见到慧婕娘家这些兄弟姐妹,他就亲得咧着大嘴直哭。
你说他不傻吧,他说话办事就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他的父母为了锻炼他的脑子,把他抱在椅子上坐着,陪他玩麻将,他弄点钱就揣兜里谁要也不给,等慧婕一回来就往她手里塞。
所以慧婕就说,“他心里明明白白的,你说我怎么能忍心把他扔下?他的情况肯定不会太长久了,等“以后”再说吧。”
一晃过去八年了,二利还是很平稳,慧婕身边的人也都劝她,“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吧,你陪他这么多年也够意思了。”
慧婕最好的同学晓岚说,“我陪你去找人算一卦吧,看看这婚到底能不能离。”
这几年她看慧婕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早就撺掇她赶紧离婚,可是慧婕就是不忍心开口。
她们打听到有一个卜卦特别准的盲人相师,两个就直奔那家相馆去了。
相师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摆弄着两个磨得铮亮的核桃。慧婕礼貌地喊了声,“师傅——”
相师没抬头,两只手继续玩着核桃,开口就问:“还过着呢?”
慧婕和晓岚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妈呀,这也太邪乎啦?”
慧婕忙说,“师傅,我想明年离,你帮我看行不行?”
“明年就不用离了。”相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头也没抬,两只手继续摆弄着,嘴里还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嘟囔些啥。
慧婕和晓岚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傻子都能听明白“明年就不用离了”是啥意思。
一晃一年过去了。腊月二十八的早上,栀兰带着一大帮儿女,去马上给嘉濠上坟。这些年,黎家基本上形成了制度,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年的腊月二十八这天早上,一家人都要约到一起去祭祖。
摆供品的时候,筱媛突然想起了慧婕跟她说起过那一卦的事。心想,“那个相师算得也不准啊,这一年不是过去了吗?”
供品摆完,烧纸磕头,仪式完成以后,一家人开着大车小辆浩浩荡荡往回走。
“中午了,找个地方吃点饭再回去吧,下午顺路一起去看看二利。”到了场部,健斌的车停了下来提议道。
很快,他们就近选了一个饭店,一家人刚坐了下来,慧婕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别吃了,回去吧。”
“怎么啦?”
“二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