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了老年大学,栀兰的学习更刻苦了,她每天都是神采飞扬的,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无论班里组织什么活动,她都积极响应,带头参加。
可是今天,栀兰这事儿,叫她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秋阳透过窗子,在栀兰家的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盼着大闺女筱媛下班回来,好跟她商量想去俄罗斯旅游的事。
下午国画课结束的时候,班长张姐说想组织同学们一起去俄罗斯旅游,当时就有好几个同学报名了。
栀兰也活心了,她一直想去莫斯科看看,但她感觉自己做不了主,因为她不知道需要花多少钱,所以得回家跟儿女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她到家后,看到老儿子回来了,她把想法跟他说了。
“妈呀,你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去莫斯科,儿女都不跟着,万一有个什么事,你们咋办哪?你想旅游的话,以后我带你去,跟他们走我可不放心。”
栀兰一听就不高兴了,嘟囔道,“哼,等你们,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呢。”
冠臣吓得没敢再说话。下午,他给筱媛打了电话,想让筱媛晚上劝劝栀兰。
筱媛下班后,栀兰神秘兮兮地过来跟她说,“我想跟同学们一起去莫斯科旅游。” 她声音不大,却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在栀兰的心里,大闺女是最理解她的,她肯定能同意自己的想法。
“我的妈呀,您知道莫斯拉有多远吗?你们几个老头老太太,说去就能去了?”筱媛一听就笑出了声。
栀兰满有底气地说,“你张阿姨说了,坐车一天一宿就能到。” 她像是抓住了定心丸,语气里特别笃定。
“一天一宿?” 筱媛一听,满脸的惊愕,“妈,您可别听他们瞎说了,坐火车到莫斯科得好几天呐,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上车下车的,身边没个自已家人跟着,身体哪儿吃得消啊?”
“俺班同学都比我大,人家都能行,我怎就不行?” 栀兰不服气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几分孩子般的执拗。
她这辈子没享过福,嘉濠去世后,一个人拉扯六个儿女,什么苦没吃过?如今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她总算能歇口气,想圆个年轻时的梦,去看看苏联“老大哥”,怎么就这么难?
“妈,要旅游咱去沿海城市多好啊,您不是最喜欢看海吗?” 筱媛怕她伤心,放软了语气,“俄罗斯那边又冷,语言又不通,多不方便。”
“海边有啥好玩的?我从小就是在海边长大的,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啥样。” 栀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屑,“去俄罗斯,咋说也是出趟国!我活了七十来年,还没出过国呢。”
她想起年轻时,邻居家说他们的儿子是在苏联留学回来的,这两口子总跟她炫耀,那时候她就偷偷在心里盼着,要是自己也能去国外看看该多好。如今总算有机会了,她怎么甘心放弃?
筱媛实在没辙,只好给两个妹妹打电话求援。慧婕接到电话后,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家。
她坐在栀兰身边,握着母亲的手,耐心地说:“妈,不是我们不让您去,实在是莫斯科太远了。等以后我或姐出差,带着您一起去,多放心啊。您一个人跟同学走那么远,我们多担心呐。”
栀兰抽回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调也变得不友好:“我哪天不是一个人?也没见谁不放心。我去旅游,还有那么多同学陪着呢。”
慧婕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看着栀兰满头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心里又酸又涩。她知道栀兰这辈子不容易,可真让她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实在放心不下。
筱媛这边,挂了慧婕的电话后,又给小妹舒婉打了过去。舒婉的性子最急,听完筱媛的话,立刻说道:
“大姐,你别着急,等我晚上下班回去说她。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真要是在半路上出点事儿,咱一家子都别想安生了。”
筱媛听着小妹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只能在家等着她下班回来。
栀兰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墙角的月季花,心里还在琢磨着去俄罗斯的事儿。她已经跟老同学们说好了,要是儿女们不同意,她该怎么跟老姐妹们交代?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栀兰抬头一看,是大儿子逸卿回来了。逸卿调回哈尔滨以后,经常到俄罗斯出差,难得回来一趟,这次休假回来看看栀兰。
“妈,我回来了。” 逸卿放下手里的行李,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最近身体怎么样?”
栀兰见到儿子,脸上的愁云顿时消散了不少,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说着说着,又提到了去俄罗斯的事儿:“我想跟同学去莫斯科旅游,你看行不?”
逸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的妈呀,您可真敢想!到莫斯科光是坐火车就得六天六夜,我们这些年轻人坐到最后,都憋得直想跳火车。你这么大年纪了,可遭不起那份罪,不行啊。”
栀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儿子:“啊?俺们班长说一天一宿就能到,我还以为挺近呢。” 她心里那股兴奋劲儿瞬间凉了半截,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逸卿耐心地解释:“妈,一天一宿,顶多是过了江到边境看看,见几个老毛子,根本到不了俄罗斯的大城市。您要是就想去边境看看,我改天带您去,咱不用跟团,咱自己去多自在。”
栀兰低着头,手指抠着衣角,小声嘀咕:“噢,那有啥意思,我不去了。外国人有啥好看的,不就是高鼻梁、蓝眼睛吗,有啥么稀奇的。”
逸卿看着栀兰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他耐心地说:“妈,您要是想旅游,等我下次放假,带您去云南或者海南,那边气候好,风景也漂亮,比去俄罗斯舒服多了。”
栀兰抬起头,看着儿子真诚的眼神,嘴角慢慢扬起了笑容:“好,妈听你的。”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去俄罗斯,只是想趁着身体还硬朗,多出去看看。既然儿子愿意带她去别的地方,那也挺好。
晚饭时,三个闺女也都回来了,看到栀兰脸上的笑容,知道事情总算解决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说说笑笑,饭菜的香味和温馨的氛围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
夜色渐深,栀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心里格外踏实。她想起白天的事儿,忍不住笑了笑,自己这把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让儿女们操心了。
不过,她也知道,儿女们都是为了她好。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栀兰的脸上,她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虽然‘去看苏联老大哥’的梦碎了,但她还有更多的梦可以做,有儿女们的陪伴,她的晚年生活,一定会像这月光一样,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