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谷内,昔日繁华已然凋零,满目疮痍。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焦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灵力运转都略显滞涩的阴邪气息。断壁残垣间,幸存的林家族人如同惊弓之鸟,眼神麻木或带着刻骨的悲恸,在废墟中艰难地翻找着可能残存的物品,或是搀扶着伤势更重的亲人。
赵小白与樊妙晴穿梭在伤员之间,丹药与灵力的光芒不时亮起,暂时驱散着死亡的阴影。但个人的力量在如此规模的惨剧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哀嚎与啜泣声不绝于耳,如同钝刀子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赵师兄!樊师姐!” 熊霸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这边!林家主……情况不太好!”
赵小白与樊妙晴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林震天,筑基后期修士,林家的顶梁柱,若他倒下,对此刻的林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两人立刻跟随熊霸,来到山谷深处一处相对完好的石殿前。这里曾是林家议事之所,此刻殿门破碎,门口守着两名面带悲戚与决绝的林家子弟,见到金煌长老与萧辰等人,连忙让开。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林震天躺在一张临时铺就的草席上,脸色灰败如金纸,胸口缠着的白色绷带早已被暗红色的鲜血浸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位林家仅存的老药师正在一旁束手无策地摇头叹息。
更令人心惊的是,林震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隐浮现着几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与谷内残留同源的阴邪气息——这是魔气侵体极深的表现!
金煌长老一步上前,蹲下身,伸出两指搭在林震天的手腕上,精纯的金丹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体内。片刻后,他收回手,脸色阴沉得可怕。
“脏腑碎裂,经脉受损严重,最麻烦的是这‘蚀骨魔煞’……已侵入心脉。”金煌长老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若非林家主根基深厚,凭一口纯阳真气吊着,恐怕早已……即便如此,若不及时驱除魔煞,也撑不过三日。”
众人闻言,心都沉到了谷底。蚀骨魔煞,黑煞教臭名昭着的歹毒手段之一,极难祛除。
“金长老,可能救治?”萧辰沉声问道。
金煌长老眉头紧锁:“本座可尝试以纯阳真火强行炼化,但林家主如今身体极度虚弱,强行驱魔,恐其肉身先承受不住,十死无生。除非……”
他目光转向赵小白和樊妙晴:“除非有品质极高的‘净魔丹’或‘九转还阳丹’先行护住其心脉本源,再辅以纯阳真火徐徐图之。”
净魔丹?九转还阳丹?那都是三级丹药中难度极高的存在,尤其是九转还阳丹,几有起死回生之效,炼制难度不亚于紫心破障丹,材料更是难寻。
樊妙晴脸色一白,摇了摇头:“净魔丹丹方宗门虽有,但主药‘净魔莲’极为罕见。九转还阳丹……更是只存于典籍记载,丹方早已残缺。”
希望,似乎瞬间变得渺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
“爹爹!爹爹!”
一道娇小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正是林家小姐林婉儿。
此时的林婉儿,早已没了当初赵小白见她时的活泼灵动。她发髻散乱,原本明媚的小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痕,一双大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漂亮的衣裙也变得脏污不堪,甚至撕破了几处,露出下面细小的擦伤。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草席上气息奄奄的父亲,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扑到林震天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爹爹……你醒醒啊爹爹……婉儿怕……婉儿好怕……”她声音颤抖,泣不成声,那无助而悲恸的模样,让在场所有铁石心肠的修士都为之动容。
哭了片刻,她似乎才注意到殿内的其他人。当她泪眼朦胧地看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面露不忍的赵小白时,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赵大哥!”
林婉儿发出一声带着无尽委屈和依赖的哭喊,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扑向赵小白,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赵大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把脸深深埋在赵小白胸前,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恐惧、悲伤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哭声撕心裂肺,“没了……什么都没了……族老们为了保护我们……都死了……好多族人……宝库也被抢光了……他们见人就杀……放火烧了我们的家……爹爹他……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赵小白的衣襟。那温热的湿意和怀中少女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最沉重的锤击,狠狠砸在赵小白的心上。
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紧紧抱着,宣泄着滔天的悲痛。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脆弱与无助,就像暴风雨中一片无依的落叶。
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林婉儿不断颤抖的后背,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慰。他的目光越过林婉儿的头顶,看向躺在那里生死一线的林震天,看向殿外那片化为焦土的家园,看向那些麻木或悲恸的林家族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混合着沉重的无力感,在他胸中翻腾、燃烧。
黑煞教!
他想起柳如烟的警告,想起宗门的暗流,想起金煌长老沉重的脸色……这一切,都指向那个阴狠毒辣的魔道宗门。
“婉儿妹妹,别怕……我们来了。”赵小白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我们会尽力救治林伯父,也会……让那些作恶之徒,付出代价。”
他的承诺很轻,却重若千钧。
林婉儿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有听清,只是在他怀中哭得更加厉害,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哭出来一般。
樊妙晴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赵小白那生涩却温柔的安慰动作,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目光转向别处。
金煌长老面色铁青,对萧辰道:“萧辰,带人彻底清查宝库及所有重要区域,看看那群魔崽子到底拿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线索!”
“是!”萧辰领命,立刻带着熊霸等人离去。
金煌长老又看向赵小白和樊妙晴,语气凝重:“你二人,尽力稳住林家主的伤势,延缓魔气侵蚀。本座需立刻将此地情况传回宗门,并搜寻可能存在的、炼制净魔丹的替代之法或药材线索。”
“弟子明白。”赵小白与樊妙晴齐声应道。
赵小白轻轻将哭得近乎虚脱的林婉儿交给一旁一位眼圈通红的林家妇人照看。林婉儿依旧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眼中充满了依赖与恐惧。
“婉儿,乖,先休息一下。赵大哥要去想办法救你爹爹。”赵小白柔声安抚道。
林婉儿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