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柴宗训刚看着李女医为符太后施针稳住病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紫宸殿内还有满朝文武在等候。方才事发突然,只匆匆宣布朝会中止,百官定然还心存担忧,若不回去说清楚,怕是会滋生流言,影响朝政秩序。
“李医官,劳你好生照料太后。”柴宗训转头对李女医吩咐道,小脸上满是认真,“朕去一趟紫宸殿,安抚好百官便回来。”
“陛下放心,奴婢定会守好太后。”李女医躬身应道。
柴宗训又叮嘱身旁的宫女:“若太后醒了,立刻派人去紫宸殿报信,不可耽误。”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出偏殿,小小的身影在宫道上一路疾驰,龙纹常服的衣角被风吹得扬起,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此时的紫宸殿内,文武百官虽已按柴宗训之前的吩咐暂时退到殿中两侧等候,却依旧面带忧色,低声议论着方才的变故。
“太后突然晕厥,不知病情如何,可别出什么大事啊!”
“陛下年幼,若太后有个三长两短,后周的江山可就危险了!”
“小声些!此等话岂是能随意乱说的?”
就在百官人心惶惶之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柴宗训快步走进大殿。他虽一路奔跑得有些气喘,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却刻意挺直了脊背,走到御座前的台阶下站定,目光扫过殿内的百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稳有力:“诸位卿家,稍安勿躁!”
百官见他独自返回,纷纷停止议论,躬身行礼:“陛下!”
柴宗训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朗声道:“方才母后在朝堂之上突发不适,现已移驾偏殿静养,李女医正在诊治,病情已无大碍,诸位卿家不必担忧。”
听到“病情已无大碍”,百官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纷纷松了口气。
柴宗训继续说道:“母后连日操劳,此次晕厥实属劳损所致,需好生静养,不便再处理政务。今日朝会便不再继续,诸位卿家若有要紧事务,可将奏折呈递至范相及各位丞相处,由诸位丞相共同商议拟定章程后,一并送至太后寝宫批阅。”
他顿了顿,想起符太后平日的教诲,补充道:“若遇紧急军情或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范相可直接前往偏殿请示,其余事务暂且按章程办理,切勿因母后不适而乱了章法。”
这番话条理清晰、权责分明,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十岁孩童之口。范相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遵旨!陛下放心,臣定会与各位同僚同心协力,处理好各项政务,绝不辜负太后与陛下的信任。”
其他大臣也纷纷躬身附和:“臣等遵旨!”
柴宗训看着百官恭敬的模样,心中稍稍安定,又道:“母后常教导朕,后周的江山,不仅是皇室的江山,更是百官的江山,是天下百姓的江山。如今母后不适,正是需要诸位卿家同心同德、共担重任之时。朕相信,有诸位卿家辅佐,后周的政务定能井然有序,母后也能安心养病。”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守护后周!”百官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回荡在整个紫宸殿内。
柴宗训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既如此,诸位卿家便各司其职吧。散朝!”
“臣等恭送陛下!”百官再次躬身行礼,看着柴宗训转身离去的小小身影,眼中满是赞许与敬畏。从前他们虽敬重这位幼主,却也难免因他年纪尚幼而心存顾虑,如今见他临危不乱、处事有度,心中的疑虑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服。
柴宗训离开紫宸殿后,没有立刻返回偏殿,而是先去了御书房。他知道,今日之事虽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后续还有许多政务需要衔接,他必须尽快与范相等人商议好具体事宜,才能让太后真正安心。
不多时,范相及几位丞相便来到了御书房。柴宗训坐在御座上,虽身形尚小,却自有一股帝王的威仪。他看着几位丞相,开门见山道:“范相,各位丞相,今日之事仓促,许多细节还需与诸位商议。关于奏折呈递之事,朕的意思是,每日巳时,诸位将商议好的奏折送至太后寝宫,若太后身体不适,便由朕代为批阅,不懂之处再向诸位请教。”
范相躬身道:“陛下考虑周全。臣以为,可将奏折分为急件与常件,急件即刻呈递,常件每日汇总一次,如此既能保证政务效率,又不会过多打扰太后静养。”
“范相所言极是。”柴宗训点头赞同,“便按范相说的办。另外,北境耶律休哥残部滋扰之事,兵部尚书已请命围剿,此事关乎边境安危,还需诸位丞相尽快拟定方案,呈递太后批阅。”
“臣等明白。”几位丞相齐声应道。
柴宗训又与他们商议了江南漕运、粮草调配等几项要紧事务,直到将所有细节都安排妥当,才让他们退下。此时,内侍前来禀报,说太后已经醒了,想见他。
柴宗训闻言,立刻起身赶往偏殿。走进偏殿,见符太后靠在软榻上,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比之前好了许多,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太后,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符太后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刚从紫宸殿回来?辛苦你了。”
“不辛苦。”柴宗训笑着回道,“儿臣已经安抚好百官了,也与范相他们商议好了政务呈递的事宜,太后您就安心养病,不用操心朝堂上的事。”
他将自己在朝堂上的安排,以及与丞相们商议的结果一一告知符太后。符太后听着,眼中满是赞许:“宗训,你做得很好。遇事沉着冷静,还能懂得分权理事,比娘预想的还要出色。”
“这都是太后教导得好。”柴宗训腼腆地笑了笑,“儿臣只是照着太后平日的做法去做罢了。”
符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娘教的是道理,可真正临事决断,还是要靠你自己。如今你能做到这般,娘真的很欣慰。” 她顿了顿,又道,“范相等人都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你遇事多与他们商议,定然不会出错。但也要记住,身为君主,既要善于纳谏,也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可事事盲从。”
“儿臣谨记太后教诲。”柴宗训重重地点头。
正说着,宫女端着炖好的草药鸡汤走了进来。柴宗训亲自接过汤碗,吹凉后喂给符太后:“太后,这是按萧皇后说的法子,用她送的草药炖的鸡汤,您快尝尝,对调理身子有好处。”
符太后喝了一口,鸡汤的鲜香中夹杂着草药的清香,温热的汤汁滑进胃里,浑身都暖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当年那个需要她护在羽翼下的孩童,如今已经长成了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小男子汉。
与此同时,长春宫偏殿内,萧绰正与自己的旧部商议着返回幽州的事宜。听闻柴宗训在朝堂上的表现,萧绰眼中满是赞赏:“后周有陛下这般幼主,又有太后这般贤明的摄政者,将来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一名旧部道:“皇后娘娘,后周如今君臣同心、国力强盛,我们此次学到的农耕、吏治之法,回去后若能顺利推行,辽国定能早日复兴。只是,耶律休哥的残部仍在边境作乱,我们返回幽州,怕是会面临不少阻碍。”
萧绰眼神坚定:“阻碍固然存在,但只要我们一心为百姓着想,推行善政,定然能赢得百姓的支持。更何况,后周是我们的盟友,若遇危难,相信太后与陛下定会伸出援手。”
她顿了顿,又道:“明日我便去拜访范相,向他请教一下军队调配的事宜,也好为返回幽州做准备。太后如今不适,我们不可过多叨扰,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便尽量自己解决。”
旧部们齐声应道:“遵皇后娘娘谕旨!”
夜色渐浓,洛阳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偏殿内,符太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脸上带着安宁的笑意;柴宗训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捧着一本奏折,轻声读给符太后听,时不时停下来询问她的意见;长春宫的烛火下,萧绰正对着幽州的地图,细细规划着返回后的各项事宜;紫宸殿内,几位丞相还在连夜处理政务,确保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推进。
一场突如其来的晕厥,没有让后周陷入混乱,反而让幼主得到了历练,让百官更加同心同德。后周的江山,在这场小小的风波中,愈发稳固。而符太后与柴宗训的母子情,后周与辽国的盟约,也在这相互扶持、彼此信任中,愈发深厚。
黎明将至,第一缕晨光再次照亮洛阳城。新的一天开始了,对于后周而言,这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对于柴宗训而言,这是他成长路上的重要一步;而对于符太后而言,这是她卸下重担、见证儿子成长的欣慰时刻。天下太平的愿景,正在这点点滴滴的努力中,一步步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