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训目送林阿夏等部队,转头问母说娘,我有点担心
夜色如墨,洛阳城郊的官道上,火把连成了一条蜿蜒的火龙,将天地间映照得一片通明。女辅营的将士们列队整齐,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的白雾在夜色中转瞬即逝。林阿夏一身玄色铠甲,腰间佩着长剑,手中握着缰绳,身姿挺拔如松,正低声叮嘱慕容雪最后的注意事项,眉宇间是全然的肃穆与凝重。
“鹰嘴峡的隐秘小道只有咱们女辅营的人熟悉,务必避开辽军的暗哨,”林阿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郭将军的部队汇合后,先确认辽军的部署,再伺机行动,切勿冲动冒进。”
“属下明白!”慕容雪躬身应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统领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夺回粮草军械,平安归来。”
林阿夏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扫过队列中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这些女兵,有的才刚及笄,有的已是沙场老将,她们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姐妹,是她最信任的人。此去北境,凶险未卜,她怎能不牵挂?可身为统领,她必须稳住心神,不能让将士们看出半分担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林阿夏心头一动,转过身来,只见柴宗训在符太后的陪伴下,正快步走来。他依旧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只是此刻脸上没有了白日里的焦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陛下,太后。”林阿夏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陛下和太后怎么会深夜赶来?难道是北境又出了什么变故?
柴宗训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的铠甲一路滑到她紧握缰绳的手,喉结微微滚动,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符太后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林阿夏温声道:“阿夏,陛下放心不下你和将士们,特意拉着哀家过来送送你们。”
“陛下厚爱,属下感激不尽。”林阿夏心中一暖,脸颊不由得又泛起一层绯红,连忙低下头,不敢与柴宗训对视。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牵挂,那份牵挂太过炽热,让她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柴宗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统领,此去北境,路途遥远,战事凶险,你……你们一定要保重安全。”
“属下遵命!”林阿夏沉声应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和太后的信任,早日凯旋。”
她说着,便准备翻身上马,率领部队出发。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柴宗训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她的腿,紧紧地不肯松开。
“陛下!”林阿夏大惊失色,身体僵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温热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膝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之中。
周围的将士们也都愣住了,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一幕。慕容雪站在一旁,更是手足无措,想上前劝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要走,林统领,你不要走!”柴宗训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林阿夏的铠甲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不让你去,北境太危险了,让别人去好不好?”
林阿夏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胀。她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恐惧和不舍,那份纯粹的依赖,让她瞬间想起了当年在洛阳宫,那个怯生生躲在太后身后,睁着清澈眼睛看着她练剑的小男孩。
七年时光,他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君主,可在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她的腿,哀求她不要离开。
“陛下,”林阿夏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她轻轻拍了拍柴宗训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北境战事紧急,粮草军械关乎全军将士的性命,属下必须去。女辅营的将士们也都准备好了,我们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我不相信!”柴宗训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了,“耶律斜轸那么狡猾,鹰嘴峡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我就再也没有你了!”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阿夏的心上。她知道,在这座深宫里,柴宗训看似拥有了一切,可实际上,他是孤独的。延寿女和观音女是辽人,虽然曾经陪着他玩耍,可终究不是自己人,母后也一直不许他们走得太近,前几天她们已经回辽了,如今的他,在宫里除了母后,就只剩下她这个一直不离不弃的林统领了。
“陛下,”林阿夏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强忍着泪水,沉声道,“属下不会有事的。女辅营的将士们个个身怀绝技,我们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陛下放心,等我们夺回粮草军械,我就立刻回来,继续辅佐陛下,守护后周。”
“可是……”柴宗训还想说什么,却被符太后打断了。
符太后走上前,轻轻拉住柴宗训的胳膊,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威严:“宗训,不许胡闹。林统领是国之栋梁,北境战事离不开她。你是后周的陛下,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儿女情长?”
“娘!”柴宗训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符太后,“我不想让林统领去冒险,我只有她了!延寿女和观音女都走了,宫里除了娘,就只有林统领对我最好,她要是出事了,我就真的没有人了!”
符太后看着儿子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中一阵心疼。她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这些年,她忙于朝政,能陪伴儿子的时间不多,延寿女和观音女虽然能陪他解闷,可终究隔着家国之别,不能真正交心。只有林阿夏,从少年时起就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是他真正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傻孩子,”符太后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温声道,“林统领是何等厉害的人物,耶律斜轸奈何不了她的。她会平安归来的,娘向你保证。”
她顿了顿,又看向林阿夏,眼神中满是期许和信任:“阿夏,哀家知道,委屈你了。宗训这孩子,从小就依赖你,你此去北境,一定要保重自己,平安归来。哀家和宗训,都在洛阳等你。”
“请太后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林阿夏郑重地说道。
符太后点了点头,然后用力将柴宗训从林阿夏的腿上拉了起来。柴宗训还想挣扎,却被符太后紧紧地按住了肩膀。
“宗训,你要记住,你是一国之君,”符太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身为君主,不仅要懂得体恤臣民,更要以家国为重。林统领此次出征,是为了后周的江山社稷,是为了守护千千万万的百姓,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耽误了军国大事。”
柴宗训看着母亲严肃的眼神,又看了看林阿夏眼中的坚定,渐渐停止了挣扎。他知道,母亲说得对,他是后周的陛下,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安危和不舍,他要为天下百姓着想,要为后周的江山社稷负责。
可是,心中的不舍和担忧,却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让他难以自控。他看着林阿夏,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声音哽咽道:“林统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我在宫里等你。”
林阿夏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放心,属下一定平安归来,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她不再犹豫,翻身上马,握住缰绳,高声喊道:“将士们,出发!”
“驾!”慕容雪率先策马前行,将士们紧随其后,马蹄声哒哒作响,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林阿夏勒住缰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柴宗训和符太后。月光下,柴宗训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双眼,正怔怔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不舍和牵挂。符太后站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目光中也满是担忧。
林阿夏的心头一酸,连忙转过头,不再看他们,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追随着部队而去。火把的光芒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柴宗训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部队离去的方向,泪水不停地滑落。直到再也看不到火把的光芒,再也听不到马蹄声,他才缓缓转过身,扑进符太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娘,我有点担心,我真的好担心林统领,她会不会出事啊?”
符太后紧紧地抱着儿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傻孩子,别哭了。林统领那么厉害,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我们要相信她,也要相信女辅营的将士们。”
“可是,北境真的太危险了,”柴宗训哽咽着说道,“耶律斜轸那么狡猾,还有那么多辽军,林统领她们只有五百人,怎么打得过啊?娘,我是不是不该让她去?我应该派更多的人去支援她的。”
“宗训,”符太后捧起他的脸,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认真地说道,“林统领的部署很周密,郭将军的部队会配合她们,周虎将军也会在正面牵制辽军,她们的胜算很大。而且,女辅营的将士们个个都是精锐,擅长侦查和突袭,五百人足够了。派太多人去,反而会打草惊蛇,让耶律斜轸有所防备。”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能有这份心,哀家很欣慰。你已经长大了,懂得体恤将士,懂得为家国担忧,这才是后周君主该有的样子。但你也要记住,作为君主,不能被情绪左右,要学会冷静思考,做出正确的决策。”
柴宗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他知道,母亲说得对,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林阿夏。在他心中,林阿夏不仅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亲人,是那个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不离不弃守护在他身边的人。
“娘,”柴宗训靠在符太后的怀里,声音依旧带着哭腔,“我真的很怕,我怕林统领会像那些战死的将士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以前延寿女和观音女在的时候,还有人陪我说话,陪我玩耍,现在她们也走了,宫里就只剩下娘和林统领了。如果林统领也出事了,我就真的没有人了。”
符太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知道,儿子从小就缺乏陪伴,虽然贵为君主,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温声道:“不会的,林统领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在乎你,那么在乎后周的江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而且,宫里还有娘,娘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的。”
“可是,娘要处理朝政,每天都那么忙,”柴宗训说道,“我不想打扰娘,而且,有些话,我只想跟林统领说。她懂我,她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只把我当成高高在上的陛下。”
符太后看着儿子眼中的落寞,心中一阵感慨。她知道,林阿夏在儿子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那个女孩,不仅有勇有谋,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她对宗训的忠诚和守护,是发自内心的。
“傻孩子,”符太后柔声道,“林统领是个好姑娘,她对你的心意,哀家都看在眼里。等她平安归来,哀家会好好考虑你们的事情。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相信她,支持她,等她凯旋。”
柴宗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娘,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会考虑我和林统领的事情?”
符太后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但前提是,林统领要平安归来,而且,你们要真正懂得,君臣之间,除了情谊,还有责任和担当。”
柴宗训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的担忧似乎减轻了一些。他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等着林统领回来,我会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君主,以后和林统领一起,守护好后周的江山。”
符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哀家的好儿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林统领她们需要赶路,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养好精神,才能更好地处理朝政,为她们做好后盾。”
“嗯。”柴宗训应了一声,却依旧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北境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林统领,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洛阳等你。
符太后看着他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转身向宫城走去。夜色中,母子俩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带着一丝淡淡的牵挂和期盼。
回到宫中,柴宗训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舆图,目光紧紧地盯着代州西南的鹰嘴峡,心中满是担忧。他想起林阿夏临走时的模样,想起她坚定的眼神,想起她郑重的承诺,心中的牵挂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长。
他拿起笔,想写一封信给林阿夏,叮嘱她注意安全,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终究还是没能写下去。他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他的叮嘱或许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林阿夏分心。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默默为林阿夏和女辅营的将士们祈祷。他希望月亮能将他的牵挂带给远方的林统领,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平安归来。
而此刻的北境,夜色正浓。林阿夏率领着女辅营的将士们,正疾驰在前往鹰嘴峡的路上。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坚定。林阿夏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漆黑的道路,心中却想着柴宗训哭着抱住她腿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那个少年君主,已经悄悄闯进了她的心底。那份纯粹的依赖和牵挂,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平安归来,不仅是为了后周的江山社稷,为了女辅营的将士们,更是为了那个在洛阳宫中,满心牵挂着她的少年君主。
风在耳边呼啸,带着北境的寒意。林阿夏拉紧了身上的铠甲,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她知道,前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的心中,有牵挂,有责任,有那份悄然萌发的情愫,这些都将化作她最坚实的铠甲,陪伴她走过刀光剑影,走向胜利的彼岸。
洛阳宫中,柴宗训依旧站在窗边,望着北境的方向,一夜无眠。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日子,期盼着林阿夏凯旋的消息。而这场跨越千里的牵挂,也将成为后周江山中,一段最动人的佳话。
北境的战事,还在继续;心中的牵挂,还在蔓延。林阿夏和柴宗训,这对隔着君臣之别的年轻人,终将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携手并肩,共同守护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而此刻的分离与牵挂,都将成为他们日后情谊中,最珍贵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