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凡于江东摧枯拉朽,迫令孙权签下城下之盟的同时,汉中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也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终局。只是,这终局的方向,与林凡和孙权缠斗之初的预想,已然大相径庭。
失去了林凡方面的有效牵制(魏延早已收缩回新城),更因江东背盟、林凡亲征的消息传来,曹操彻底放下了对东南方向的最后一丝顾虑,将全部的怒火与军事力量,如同宣泄的洪流,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刘备那已然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定军山大营的失守,仿佛一个不详的信号,拉开了刘备军全面溃败的序幕。夏侯渊虽死,但接替指挥的张合展现出名将的韧性,稳住了阳平关方向的阵脚,并开始配合曹操主力,东西对进,步步紧逼。
刘备军兵力本就不及曹操,久战疲惫,箭矢粮草日渐匮乏。虽有诸葛亮妙手调度,法正奇谋迭出,关、张、赵、黄等将奋勇死战,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曹操不顾伤亡的猛攻下,一道道关隘相继陷落,一座座营寨先后被拔除。战线,不可逆转地向南郑收缩。
**兵败山倒,退守白水**
南郑城外,最后一道依托山势构建的壁垒前。战况已至白热,尸骸遍野,断戟折矛随处可见,土地被鲜血浸染成了暗褐色。曹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刘备身披重甲,亲自立于阵前,挥舞着双股剑,声音已然嘶哑:“顶住!为了汉中!为了死去的将士!” 他的身影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关羽、张飞如同两尊杀神,分别护持左右两翼。青龙偃月刀每一次挥出,必带起一片血雨;丈八蛇矛如毒龙出洞,所向披靡。赵云白马银枪,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哪里危急便出现在哪里,枪下无一合之将。黄忠须发戟张,宝弓连珠发射,专射曹军将领,箭无虚发。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大军团的碾压面前,显得如此悲壮而无力。
“报——!主公!左翼陈式将军所部……全军覆没!”
“报——!右翼吴兰将军重伤,雷铜将军战死!防线……快守不住了!”
“报——!曹军骑兵已突破前沿,正向中军袭来!”
坏消息接踵而至。刘备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卫和士卒,看着那如同无穷无尽般涌来的曹军,一颗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中军旗下,诸葛亮羽扇不再轻摇,他面色苍白,手指因用力握着扇柄而微微发白。法正伏在简易的舆图上,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战局。
“主公!”诸葛亮声音急促,“事不可为矣!南郑已不可守!当速退!经米仓道,退往白水关!依托蜀道天险,尚可阻曹军于国门之外!若再迟疑,恐全军覆没于此!”
刘备虎目含泪,看着这片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无数将士为之捐躯的土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南郑城,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叹:“天不助我!竟使汉中……得而复失!”
他猛地挥剑,斩断身旁一杆倾倒的“刘”字大旗,嘶声吼道:“传令!全军……交替掩护,撤往白水关!”
撤退,变成了更加惨烈的溃退。曹军骑兵衔尾追杀,刘备军殿后部队伤亡极其惨重。若非赵云、张飞等将轮流断后,死战不退,恐怕连主力都难以逃脱。沿途丢弃的辎重、军械、伤员不计其数。曾经意气风发、誓取汉中的数万大军,此刻如同受了重创的猛虎,狼狈不堪地逃入那崇山峻岭之中。
曹操亲率大军,兵不血刃进入南郑城。张鲁及其部属正式投降。望着下方跪伏一片的降臣,看着舆图上已然被插满黑色旗帜的汉中全境,曹操志得意满,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虽然代价巨大,折了夏侯渊,但终究拿下了这块战略要地!
“传令三军,休整三日!而后,兵发白水关!朕要一鼓作气,将这大耳贼,赶回他的成都去!”曹操意气风发,下达了继续进军的命令。
**蜀道天险,力挽危局**
白水关,扼守金牛道咽喉,是进入益州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关城险峻,两侧绝壁千仞,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残存的刘备军退入此关,清点人数,无不潸然泪下。出征时的浩荡大军,如今十不存三四,且大多带伤,士气低落至冰点。失败的阴云,如同关外的崇山峻岭,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中军帐内(与其说是帐,不如说是个简陋的山洞),气氛压抑。刘备沉默地坐在一块青石上,铠甲未卸,征尘未洗,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关羽、张飞等将立于两侧,亦是满面风霜,咬牙切齿。
法正躺在担架上,气息微弱,却挣扎着说道:“主公……不必过于灰心。汉中虽失,然……蜀道天险犹在。曹操……劳师远征,粮草转运艰难,其势……不可久。只要……守住白水关、葭萌关……待其粮尽,必……自退。”
诸葛亮强打精神,接着分析道:“孝直所言极是。而且,林凡于江东大破孙权,迫其求和,不日必将回师。曹操虽得汉中,然其东南侧翼压力重现,未必敢倾尽全力,深入蜀地。眼下当务之急,是重整旗鼓,稳固防线,提振士气!”
然而,道理虽明,但新败之余,军心涣散,又该如何提振?
这时,一直沉默的简雍,以及一些随军的益州官员(如黄权、李严等)相互交换了眼色,最后由简雍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公,今汉室倾颓,曹贼篡逆,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共愤!主公乃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今虽暂失汉中,然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此乃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之基也!”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种鼓动性的力量:“当此危难之际,正需主公立非常之志,建非常之功,以凝聚天下之心,抗衡国贼!雍等斗胆,恳请主公——顺应天命,晋位汉中王!上表天子,下安黎庶,则将士归心,万民仰望,何愁曹贼不破?何愁汉室不兴?”
此言一出,帐内先是一静,随即,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称王!
在这个汉室虽微、名器尚存的时代,称王意味着彻底与曹操控制的许都朝廷决裂,意味着公开打出与曹魏分庭抗礼的旗帜!这既是巨大的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关羽丹凤眼睁开,精光四射;张飞环眼圆睁,呼吸粗重;赵云、黄忠等将亦是神色震动。
诸葛亮与法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法正微微点头,诸葛亮则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一锤定音:“主公,宪和(简雍字)之言,乃金玉良言,更是当下稳定局势、凝聚人心之不二法门!汉中虽暂失,然王号可立!以此明志,以示与国贼势不两立!亮,附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刘备身上。
刘备脸上露出挣扎、犹豫,最终化为一片决然。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位文武,声音沉痛而坚定:“备……虽景帝之子孙,然德薄才鲜,本不敢僭越。然今国贼当前,汉室危如累卵,备若只顾虚名,坐视江山倾覆,岂非汉室之罪人?诸君既以大事相托,备……敢不从命!”
**沔阳设坛,王旗飘扬**
建安十八年秋,于沔水之阳(刘备撤退途中经过的一处开阔地,并非南郑),设坛场,陈兵列众,群臣陪位。
虽有曹军威胁在侧,仪式从简,但依旧庄严肃穆。
刘备沐浴更衣,身着王服,头戴冕旒,在诸葛亮、法正等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缓步登坛。
祭告天地,焚香祝祷。
宣读由诸葛亮、法正等人精心草拟的告天表文,历数曹操罪状,申明己身乃“嗣武二祖(刘邦、刘秀),躬行天罚”,因“群下见逼,迫以戎事”,不得已而“权宜之制”,晋位汉中王!
表文中,亦不忘提及“盟友”林凡,“荆扬之镇,靖难辅汉”,以示联盟仍在(尽管双方都心知肚明这联盟早已名存实亡)。
宣读完毕,刘备接受群臣朝拜。
“臣等拜见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惨败的土地上响起,带着一种悲壮而又充满希望的力量。
一面上书“汉”字,下缀“汉中王刘”的王旗,在秋风中猎猎升起,迎风飘扬!
尽管失去了汉中的土地,但“汉中王”的名号,却在此刻,成为了刘备集团凝聚人心、对抗曹操的一面精神旗帜。它标志着刘备正式从一个四处漂泊的军阀,蜕变为一方与曹魏公开抗衡的政治势力!
消息传出,天下再次震动。
许都的曹操闻讯,怒极反笑:“织席贩履之辈,安敢称王!僭越逆贼,朕必讨之!”但他也清楚,拿下汉中已属不易,想要短时间内再攻入益州,难如登天,更兼东南林凡威胁再现,只得暂时按下怒火,命张合、徐晃等镇守汉中,自己班师回朝,消化战果,应对新的局面。
而刚刚班师回到竟陵的林凡,接到这份来自西边的“喜报”时,只是淡淡一笑,对身旁的徐庶、庞统道:
“刘玄德,果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汉中王……有意思。”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前,看着上面已然泾渭分明的势力范围——北方的曹魏,西南的汉中王刘备,东南的孙权,以及自己掌控的荆、交及部分扬州之地。
“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做出选择了。”
天下三分之势,于刘备称王这一刻,在法律与名义上,彻底形成。一个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