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桥在脚下剧烈晃荡,涧水在下方轰鸣。
姜国栋的问题沉甸甸地压在钟清清心头。
向南,安全但缓慢,怀揣巨款却可能坐吃山空,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向北,危险但可能速战速决,边境地区鱼龙混杂,既是险地,也可能藏着机遇。
前世在金融市场搏杀的经历让钟清清骨子里刻着“风险与收益成正比”的信条。退缩保守,或许能苟安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那张通行证就像悬顶之剑,必须尽快处理掉。而黄金,只有变成活钱,才能盘活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
几乎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她就做出了决定。
“向北。”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盖过了涧水的喧嚣,“去边境。风险我们一起扛,但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姜国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黑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激赏。他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好。”
过桥之后,便是完全陌生的地界。两人不敢走大路,全靠姜国栋辨别方向和野外生存的能力,在密林和山间穿行。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干粮,渴了就喝山泉水。夜晚山风刺骨,只能找避风处互相依偎着取暖。
姜国栋的伤口在奔波中难免牵扯,但他始终一声不吭,甚至每次休息时都会抢先处理好周围痕迹,安排好守夜的顺序。他的沉稳、可靠和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让钟清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糙汉”丈夫内在的强大力量。
几天后,他们终于迂回靠近了边境地区的一个小镇——勐捧镇。这里的气氛明显与内地不同,多民族混居,语言各异,街上偶尔能看到穿着异国服装的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躁动而又警惕的气息。
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招待所,用老支书给的全国粮票和一点钱开了间房。房间狭小潮湿,但至少有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必须先摸清这里的情况。”钟清清对着小镜子整理自己狼狈的仪容,低声道,“黄金不能急,一点点出。最重要的是打听清楚,最近有没有什么风声,特别是关于……通行证的。”
姜国栋点头:“我去转转。你留在房里,锁好门,谁敲也别开。”
他换上那件旧军装外套,将匕首藏在顺手的位置,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勐捧镇的街道上。
钟清清在房间里坐立难安,胸口揣着的黄金和通行证像两团火。她强迫自己冷静,拿出纸笔,试图像以前做投资分析一样,规划接下来的步骤:如何寻找买家,如何试探价格,如何确保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天色渐暗,姜国栋才回来。他带回来一些吃的,还有一身给钟清清买的当地少数民族妇女穿的旧衣服。
“换上,更不起眼。”他把衣服递给她,然后快速而低声地分享打听到的消息,“镇子东头有个自发形成的‘草皮街’,天黑了以后才热闹,什么都卖,也什么都收。规矩是只看货,不问来路,钱货两清,概不认账。”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了几分:“但也听说,前几天隔壁镇扫了一批人,动静不小。我们得格外小心。”
草皮街,就是他们的目标。
当晚,钟清清换上了那身色彩鲜艳但略显陈旧的民族服装,用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姜国栋也做了些修饰,两人趁着夜色,像一对普通的赶街夫妻,混入了人流涌动的草皮街。
这里光线昏暗,人声嘈杂,各种方言土语交织。地摊上摆着罕见的山货、走私的电子表、尼龙布,甚至还有泛黄的旧书。交易都在窃窃私语和隐蔽的手势中进行。
钟清清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冒汗。她紧紧跟着姜国栋,观察着那些看似随意走动,实则眼神锐利、不断扫视人群的人——那很可能就是收东西的“老板”。
姜国栋看似随意地在一个卖烟丝的摊子前停下,用当地方言问了句价,又看似无意地低声加了句:“有黄货,收么?”
卖烟丝的老头眼皮都没抬,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在摊子上敲了敲。
姜国栋不再多问,拉着钟清清离开。
“他在比划暗号,也可能是试探。”姜国栋低声解释,“三下,可能代表地点、时间,或者别的规矩。我们不懂行话,容易露馅。”
他们又试探了两三个人,对方要么警惕地打量他们,直接摇头,要么给出一些完全看不懂的暗示。
看来,即使在这无法之地,也有自己的规则和门槛。生面孔想贸然进入,难如登天。
就在钟清清感到有些沮丧时,一个一直靠在阴影里抽水烟袋的瘦高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几次失败的尝试。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声音嘶哑地开口,说的竟是略带口音的普通话:
“生瓜蛋子,想出手硬货?”
钟清清和姜国栋瞬间警惕地看向他。
那男人在昏暗的光线下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别紧张。这地界,谁还不是捞偏门的。看你们转半天了,摸不着门道吧?”
他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最后落在钟清清虽然被头巾包裹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的脸上,以及她下意识护在胸前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黄货这玩意儿,烫手啊。没点分量,没点路子,揣着就是找死。”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嘛……我倒是认识个老板,就喜欢帮衬‘有困难’的新朋友。”
他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明天下午三点,镇子西头那棵大榕树底下,有人等你们。只准一个人去,带点‘样品’。”
说完,他掐灭烟,转身融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钟清清捏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感觉它无比烫手。
这是一个机会,但更可能是一个陷阱。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