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栋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实体,柔韧得像一抹阴影,悄无声息地从通风格栅的缝隙滑入下方空间,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利用每一个仪器投下的阴影、每一个堆叠的箱柜死角作为掩体,移动轨迹飘忽不定,如同真正融入了这片地下空间的黑暗。
他手中的微型相机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冷静地、高效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冰冷的手术器械、闪烁着不详光芒的仪器屏幕、铁笼中那些眼神空洞麻木、瘦得只剩骨架的人形、墙壁上那些看不懂却令人不安的图表和数据、守卫的准确位置和巡逻路线……
他甚至能听到那些白大褂之间零星的、冰冷的交谈碎片:“基因序列不稳定”、“耐受极限测试”、“这批废料今晚必须处理掉”……每一个词汇都像淬毒的冰锥,刺扎着他的神经。
熊熊怒火在他胸腔内无声地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的手指稳如磐石,心跳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下,反而降低到一个缓慢而有力的节奏,确保行动的绝对精准。
时间在高度紧张中缓慢流逝。
就在他获取了足够多的影像证据,准备悄然撤回管道时,一个穿着白大褂、似乎是小头目的研究员,或许是直觉,或许是无聊,目光无意地扫向了通风口的方向。
姜国栋在百分之一秒内彻底凝固。不仅仅是停止动作,他仿佛连呼吸都完全停止,全身肌肉放松到一个极致状态,最大限度地减少自身存在感,甚至试图用意念降低自身的体温辐射。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吸收着一切微光,紧紧锁定着那道扫视的目光。
那目光在通风口区域徘徊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略带疑惑地移开了。
危机解除的刹那,姜国栋没有丝毫犹豫或贪功,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反向弹回,以比下去时更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缩回了通风管道之内。
与焦急万分的钟清清会合时,他的脸色在管道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走!”他只吐出一个字,却重逾千斤,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钟清清从他眼中看到了那骇人景象折射出的阴影与深不见底的愤怒,瞬间明白了下方是何等的人间炼狱。
然而,就在他们沿着原路快速撤回不到五十米时,下方深处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并非因为他们!听起来像是从另一个入口或核心区域传来的骚动!
“被别处的意外牵连了!快走!”姜国栋瞬间判断形势,拉起钟清清就在狭窄的管道内发足狂奔!
几乎同时,身后和侧下方多个方向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凶狠的叫骂声和枪械上膛的咔嚓声!
子弹很快啾啾地射来,打在生锈的管道内壁上,溅起一串串刺眼的火星和尖锐的噪音!
“左转!第二个岔口!”危急关头,姜国栋不仅依靠记忆中的地图,更无比信任钟清清那被玉佩加持的、对危险和路径的直觉!
在如此狭窄逼仄的空间内,他展现出远超普通战士的战斗智慧。
并非一味狼狈奔逃,而是在经过一个陡急转弯、利用视觉死角的瞬间,身体猛地停顿,拧腰发力,手中的匕首如同长了眼睛般脱手飞出,精准无比地命中最前方那名追兵正欲举枪的手腕!
“啊——!”凄厉的惨叫在管道内回荡,顿时阻滞了追兵的速度和气势。
他甚至趁机猛地一脚踹在身旁一块早已松动的锈蚀铁皮上,制造出巨大的、指向另一条岔道的噪音,成功误导了部分追兵。
但他的核心目标始终清晰:掩护钟清清安全撤离。
他始终将她护在相对安全的前方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和精准判断,构筑着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