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的初春,羊城的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满街的艳红像点燃的火炬,把青石板路都映得暖融融的。
清璞阁后院的小客厅里,众人围坐在八仙桌——
今天是清璞阁第一次正式做年度盘点,连石叔都特意放下了刻刀,早早地坐在了桌边。
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账册,蓝布封面被秦婉宜摸得发亮。
她穿着新做的浅蓝的确良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捏着支钢笔,指尖微微发颤,显然是有些紧张。
钟清清坐在她对面,手里端着杯灵泉茶,见秦婉宜半天没开口,笑着打趣:“婉宜姐,咱们的‘金牌店长’怎么还怯场了?是不是数钱数到手软啦?”
秦婉宜被逗得一笑,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翻开账册清了清嗓子:“那我可就说了啊!自宝华路总店开业到现在,一年零三个月,扣除房租、进货成本、税费、大家的工资和杂七杂八的开销,净利润是一万二千八百块!”
这话一出口,周伟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惊讶——
他以前在部队一个月津贴才几块钱,这一万多块,在他眼里就是个天文数字。
石叔也放下了手里的旱烟杆,凑过去看账册上的数字,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好,好啊!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跟着你们赚这么多!”
秦婉宜又翻过一页,声音更亮了些:“龙津东路分店刚开不到两个月,已经有近一千五百块净利润了!还有之前卖帝王绿翡翠的三千块,零碎卖杂色玉料的六百块,都算在总资金里。现在咱们手里总共剩两万九千三百块,预留了分店骑楼的尾款和修缮费四千,芳村买地皮花了八百,实际能随便用的,差不多两万四千五百块!”
姜国栋一直没说话,此刻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欣慰:“比我预想的还多。按照之前定的股权协议,先拿出一万块分红吧。我和清清各三千,婉宜和周伟各两千。”
“两千?!”秦婉宜手里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她连忙捡起来,眼睛都红了,“这也太多了……我以前在街道办,一个月才三十多块,两千块得攒好几年呢!”
周伟也难得地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耳根泛红,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后只憋出一句:“谢谢姜哥,谢谢嫂子。”
钟清清把四个厚信封推到他们面前,信封上还贴着她亲手剪的小红花:“这都是大家应得的。婉宜姐把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周伟哥天天守着店铺,连觉都睡不安稳,石叔雕的玉更是咱们的招牌。
对了,我和国栋打算在附近找个小院自住,总挤在店铺也不是事儿。
你们要是想买房,也抓紧看看,现在羊城的房子还便宜,以后指不定多金贵呢。”
这话刚说完,石叔突然笑了,抽了口旱烟说:“你们俩啊,早就该有个自己的家了。上次我在后院撞见国栋给清清揉肩膀,那眼神,藏都藏不住。”
钟清清的脸一下子红了,姜国栋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还是石叔眼尖。既然您看出来了,我们也不瞒了,确实打算一起买房,安稳过日子。”
秦婉宜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说:“那太好了!清清,你们要是看到合适的院子,也帮我留意留意,我想自己买个小的。”
周伟也跟着说:“我也想买房,离店里近点,方便守着。”
钟清清眼睛一亮:“正好!陈伯认识不少老街坊,让他帮咱们一起打听,说不定能找到相邻的院子,以后互相照应也方便。”
说着,她把一张《人民日报》推到桌子中间,指着上面的文章:“大家看看这个,政策要松了!我计划用剩下的钱,赶紧在芳村建玉器加工厂,以后咱们自己设计、自己雕,不仅供自家店铺,还能接定制单,赚更多钱!”
石叔一听“加工厂”,眼睛都亮了,直起身子问:“真能建加工厂?我还能收徒弟不?”
“当然能!”钟清清笑着说,“到时候给您弄个最大的工作室,您想带多少徒弟都行。”
姜国栋也点头:“建厂手续我明天就去跑,争取早点办下来。”
散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秦婉宜抱着信封,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边走边跟周伟说:“我明天就去看房子,最好能有个小院子,种点月季。”
周伟跟在她身后,轻声说:“我陪你去,帮你看看房子结实不。”
石叔则哼着小曲回了后院,显然是在琢磨建厂后要雕些什么好玉。
钟清清和姜国栋留在最后,他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没想到咱们能走到今天。”
钟清清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笑着说:“以后还能走得更远。等加工厂建起来,咱们的玉能卖到国外去,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玉器大亨’了。”
姜国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是我,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