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枭跟着雷烈,穿过几道守卫森严的门廊,来到议事堂外。
雷烈示意他等着,自己先进去通报。
“…怨火源头还没找到…那小子来了?让他进来。”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方百户低沉的声音。
雷烈退出来,对陈枭偏了偏头。
“进去。百户大人问什么答什么。”
陈枭推门进去,议事堂光线比外面暗些,方百户坐在上首,目光扫过来,像无形的针,带着审视的压力。
陈枭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沉了几分,他面色不变,站定。
“陈枭?”方百户开口,声音不高,字字清晰。
“黑石镇,杀了两头食心狐?”
“是。”陈枭答。
“报告说,手法干净。妖核呢?”
陈枭从怀里掏出那两块暗红色的妖核,放在旁边的桌案上,温热的触感残留指尖。
方百户没看妖核,目光一直锁着陈枭。
“公狐临死前,眼睛什么样?”
陈枭回想了一下:“红,很红。像烧着火。”
方百户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一下。
“渊州边境出了点状况,有巡山队失踪,现场残留的妖气,带着股邪门的狐骚味,还有阴冷的怨火气。跟你杀的那只公狐,有点像。”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判断陈枭的反应,陈枭只是听着。
“不管是不是一伙的,狐妖最近不太安分。”
方百户话锋一转。
“你刚入司,本不该派你出去。但雷烈说你够硬,下手也够黑。那边靠万莽林的几个县缺人手清剿流窜的妖物。你跟着雷烈的队伍,三天后出发。”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雷烈。
“雷烈,陈枭、楚河、林七这三个新丁,编成一个小队,陈枭暂代队长。带他们见见血。”
雷烈点头:“是,百户。”
方百户又从桌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和一个更小的瓷瓶,推到桌沿。
“拿着。玉盒里是赤阳果,固本培元。瓷瓶里是开脉丹,能帮你更快引炁入体,淬炼经脉筋骨,开碑境前有用,算你提前支的饷。”
“给你一天处理私事。明天傍晚前回司里报到。”
“谢百户大人,那我先去了?”
陈枭没客气,拿过来揣进怀里。
方百户挥挥手,“去吧。”
议事堂的门关上,面几个等候的文书,杂役只看到陈枭进去又出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听说百户大人亲自召见了这个新来的铁牌。
陈枭走出镇魔司大门,天还早。
他摸了摸怀里的赤阳果玉盒和开脉丹,又掂了掂那袋安家银。
他拐进街边一家还算干净的酒楼,没一会儿,李石也来了,背了个小包袱,脸色有点灰败。
“陈…陈兄弟。”李石看到陈枭,挤出个笑。
“李老哥,坐。”陈枭直接点了几样硬菜,一壶酒。菜很快上来,热气腾腾,肉香扑鼻。
李石看着满桌好菜,有点局促:“陈兄弟,这…太破费了。”
“李老哥,大家都是同乡”
陈枭拿起筷子。
“在外本就应互助”
李石眼圈有点红,点点头,埋头吃起来。
“真没想到…”
李石喝了一口酒,叹气。
“咱俩一起坐车来的,你这就…铁牌了。我连杂役房都没去成。唉,没那个命。”
“回家也好。”陈枭吃着肉,“安稳。”
“是啊,种地,饿不死。”
李石苦笑一下,从包袱里摸出两个油纸包的饼子。
“家里婆娘新烙的,加了糖。陈兄弟你留着垫肚子。”
陈枭接过来,揣进怀里。“谢了。”
两人默默吃完,陈枭结了账。
李石背起包袱:“陈兄弟,保重。以后…以后发达了,别忘了老哥。”
“李老哥一路顺风”
陈枭向李石挥挥手。
李石背着包袱,身影汇入街上的人流,很快看不见了。
他紧了紧包袱带子,里面除了几件衣服,还有半块他爹留给他的,磨得发亮的旧铁片,他一直当护身符带着。
傍晚,陈枭回到镇魔司,一个杂役带他去了分配的住处。
一个小院,三间并排的瓦房,围着个不大的天井。
院里有口井,左边那间门开着,楚河正把一些衣物放进柜子。
右边那间门关着,估计是林七的。
中间那间空着。
“你的。”杂役指了指中间那间,放下钥匙就走了。
陈枭推门进去。屋子不大,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一个旧衣柜。
干净,简陋。
他关上门,插好门栓。
他拿出那本薄薄的《引炁诀》,翻到导引玄炁的那一页,盘膝坐在硬板床上。
他没立刻开始,先打开玉盒,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的果子,散发着一股温和的热气。
他两口吞下,果子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散开。
接着拔开瓷瓶塞子,倒出一颗淡青色的丹药,开脉丹。
也吞了下去,丹药化开,一股清凉带着微微刺痛感在体内经脉中扩散。
做完这些,他才按照书上说的,调整呼吸,放空思绪,努力感应所谓的“天地玄炁”。
一开始,四周静悄悄的,过了不知多久,一丝丝极其微凉的气流,似乎从四面八方缓缓向身体汇聚。
陈枭尝试用意念引导它们。
就在这些微凉气流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检测到宿主开启修炼,妖核吞噬开启】
胸腔里,那颗沉重缓慢跳动的混沌心,突然剧烈搏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吸力猛地产生,那些汇聚过来的微凉玄炁,瞬间被拉扯进去。
更惊人的是,他怀里那两块暗红色的食心狐妖核,仿佛受到无形之手的挤压,无声无息地化为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
其中蕴含的妖力和那丝躁动的怨火能量,被强行抽离,化作两道细小的红芒,瞬间没入混沌心。
玄炁、妖力、怨火、赤阳果的热流、开脉丹的药力……数股能量在混沌心中被疯狂搅动、压缩、提纯。
最终,一股蕴含着更纯粹更霸道力量的全新粘稠能量被泵了出来。
这股冰冷的能量狂暴地涌入陈枭的经脉,沿着书中最简单的那条路线疯狂运行。
所过之处,筋骨皮膜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锻打,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撕裂般的痛楚远超常人想象,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和强大感。
能量运行完一个最基础的小循环(一个小周天),重新汇入混沌心。
陈枭睁开眼,天已经黑透了。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骨头缝里都透着硬实。
皮肤坚韧,肌肉纤维紧密如钢丝,力量感比淬炼前强了何止十数倍。
【宿主进入开碑境,混沌心解封10%,可主动吸收妖核提升修为,无副作用】
“哦豁,双喜临门,这不得起飞”
“这就是开碑境?”
陈枭随意握了握拳,空气发出轻微的爆鸣,现在的他也是真正的武者了。
他没停,混沌心沉稳地跳动着,如同不知疲倦的熔炉,继续高效地吞噬、过滤、提纯着天地玄炁,转化为那种冰冷的霸道能量,一遍遍冲刷、淬炼着他的身体。
楚家,内院书房。
楚河换下了镇魔司的玄黑劲装,穿着一身素色锦袍,站在书桌前。
桌后坐着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人,正是楚家家主楚元海。
“镇魔司…铁牌斩妖卫?还编了个小队?”
楚元海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雷烈那疤脸亲自招的你?”
“是。”楚河站得笔直,“队长是陈枭,那个靠山村来的。”
“陈枭…”楚元海端起茶杯。
“力气大,够狠。也好。镇魔司的牌子,在这种年月有用。你大哥在禹州书院,路子不同。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好好走。别死了,也别给家里惹祸。家里不缺你一个,但多一条路,总不是坏事。”
“明白,父亲。”楚河应道。
“泽州…万莽林边上不太平,自己小心。”楚元海抿了口茶。
“去吧。司里发了安家银,家里就不额外给了。缺什么,找你母亲。”
楚河行礼退出书房,就返回镇魔司安排的住处。
周府,内宅卧房。
周显躺在床上,半边脸裹着厚厚的纱布,露出的眼睛肿成一条缝,里面全是怨毒和痛苦。
一个身材富态,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正是周家家主周富海。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的脸,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爹…爹,我要他死,我要那个泥腿子死。”
周显含糊不清地嘶吼,牵动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显儿,显儿别动,爹知道,爹知道。”
周富海连忙按住儿子,声音都在抖。
“你放心,爹一定给你出这口气,一定。”
“雷烈…雷烈包庇他,镇魔司…”周显恨声道。
“镇魔司…我们惹不起。”周富海咬牙切齿。
“但那个小杂种,总有落单的时候,爹有的是银子,请人,请最厉害的人,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谁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他肥胖的手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眼神里是毫无理性的溺爱和疯狂。
“敢动我周富海的儿子,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平山城西,秦府,最深处一间密室。
烛火只照亮了桌子一角。秦家家主秦烈微微躬着身,站在桌边,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他对面,阴影更浓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完全看不清轮廓,只有腰间似乎挂着一枚造型奇特的玉佩,在阴影中偶尔反射一点微光。
“考核场上的事,知道了。”
阴影里的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是,大人。”秦烈低声道。
“那个叫陈枭的山里小子,力气确实邪门。方寒亲自见了他,似乎给了他东西,三天后要跟着雷烈去渊州万莽林。”
阴影里沉默片刻:“渊州边境万莽林最近不太平,主上要是东西刚好在那边”
阴影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知道了。那个陈枭…先不用管他。渊州…是个好地方。看看他能活多久。”
“是。”秦烈应道。
烛火摇曳了一下,密室重新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