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者七身躯猛地一颤，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迅速闪入战舰。
舱门轰然关闭，那庞大的肃清者战舰爆发出强烈的星芒，剧烈扭曲空间，以比来时更狼狈的姿态，仓惶地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来得气势汹汹，去得……惶惶如丧家之犬。
青玄宗山门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颠覆认知的对话与结局之中。
陈枭……竟然真逼得星穹殿的精英修士低头妥协，并拿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清虚真人等人看着缓缓落下的陈枭，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今日若非陈枭，青玄宗恐有覆灭之危。
但陈枭展现出的实力、手段与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也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丝隐忧。
陈枭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清虚真人，开口道：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劫后余生、神情各异的青玄宗门人，最后望向那被归墟意志笼罩，愈发阴沉压抑的天空。
“青玄界的风波，尚未平息。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与身旁眸光流转的九尾狐·璇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晃，便已如同清风般消散在原地，不知所踪。
只留下青玄宗众人，望着他们消失的虚空，以及那片预示着更大恐怖即将降临的昏沉天幕，心中百感交集，久久难以平静。
陈枭与九尾狐·璇离了青玄宗山门，并未远遁，而是落于千里外一座云雾缭绕的孤峰之巅。
脚下云海翻腾，远处青玄宗所在的群山轮廓在昏沉天光下若隐若现，更远处，那被归墟意志笼罩的天空，仿佛一块不断蔓延的丑陋伤疤，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主人，方才为何不直接拿下那肃清者首领，搜魂夺魄，岂不更直接？何必与他多费唇舌？”
璇收敛了庞大的狐身，化作一位身着月白宫装，风华绝代的女子，立于陈枭身侧，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解。
她刚刚脱困，杀心未泯，更习惯直接粗暴的手段。
陈枭负手而立，目光穿透云海，仿佛在观察着那无形的归墟意志流动，闻言淡淡回道：
“搜魂？那机甲与心神禁制相连，强行搜魂，恐怕立刻会触发自毁，什么也得不到。即便能破开禁制，所得信息也必是支离破碎。不如让他主动开口，反而能得到更完整、更有价值的情报。”
他顿了顿，指尖把玩着一缕混沌气流，继续道：
“况且，留他们一命回去报信，比全死在这里更有用。星穹殿知道此地有硬骨头，下次再来，要么派更强者，要么就会重新评估，无论是哪种，都对我们有利。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璇若有所思，美眸中闪过一丝钦佩：“主人深谋远虑，是璇思虑不周了。”
她随即又蹙起秀眉，
“只是，那归墟意志已然全面苏醒，锁定此界，如同悬顶之剑。我们当真还要在此逗留？根据那星图，下一块碎片所在的世界，似乎生机勃勃，远比此地安全。”
陈枭转过头，看向璇，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你觉得，归墟为何偏偏在此时全面苏醒？”
璇一怔，沉吟道：“是因为……主人您取走了三块碎片，动静太大，惊动了它？”
“是，也不全是。”
陈枭目光再次投向那昏沉的天空，
“碎片是关键，但更重要的，是‘时机’。我怀疑，即便没有我取走碎片，归墟对青玄界的侵蚀也接近了某个临界点。我的行动，不过是提前引爆了这一切。换句话说，青玄界本就是归墟菜单上的一道菜，只是上菜的时间被我提前了。”
他语气平静，却让璇感到一股寒意。
“所以，我们此时若走，不过是把烂摊子留给此界生灵，而归墟吞噬了青玄界，力量必然大增，到时它追踪碎片的能力也会更强，我们去了下一个世界，恐怕会面临更严峻的追捕。”
璇恍然：“主人的意思是，与其被动逃避，不如趁其立足未稳，在此地……削弱它？甚至……”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吞噬它？”
“有何不可？”
陈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归墟意志是灾难，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药’。它的力量本质与我的寂灭之道相合，若能吞噬部分，我的原初混沌必能再进一步。风险虽大，但收益同样惊人。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
他看向璇：“而且，你不想报仇吗？归墟的低语曾蛊惑于你，间接导致你被囚万载。如今它本体意志降临，正是你雪耻之时。”
璇的娇躯微微一颤，美眸中瞬间燃起熊熊火焰，那是积压了万年的怨恨与怒火。
“主人所言极是！此仇不报，璇道心难安！愿随主人，会一会这所谓的万物终结！”
她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周身隐隐有月华与一丝混沌气流交织，气息竟在愤怒与决心中又凝实了几分。
陈枭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做些准备。星穹殿的星图显示，下一块碎片在一个名为‘万木界’的地方。我们需要更具体的坐标，以及了解那个世界的情况。青玄宗作为地头蛇，或许还有些压箱底的古籍记载。”
他目光再次投向青玄宗方向，眼神深邃。
“而且，你觉得，经历了刚才之事，青玄宗那几位，此刻正在想什么？”
……
与此同时，青玄宗，凌霄大殿后的一间密室内。
清虚真人、玄骨老人、冰莲仙子，以及一道凝实的虚影，也就是刚刚被请出的太上长老青云子齐聚于此。
气氛比山门前更加凝重。
“师伯，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清虚真人看向青云子的虚影，语气恭敬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青云子虚影面容古朴，眼神却清澈深邃，他缓缓道：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陈枭此人，是灾星，亦可能是唯一的变数。”
玄骨老人沙哑开口：
“师伯，此子实力深不可测，心性难辨，视众生如棋子的冷漠，令人心寒。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今日他逼退星穹殿，看似解围，谁知是不是引来了更大的麻烦？那归墟意志可是因他而彻底苏醒！”
冰莲仙子却持不同意见：
“玄骨师兄，话不能这么说。若非陈枭前辈出手，今日我青玄宗已在肃清者炮火下化为齑粉！他若真有恶意，当时袖手旁观即可，何必现身？至于归墟意志，正如师伯所言，恐怕迟早都会降临，陈枭前辈不过是让其提前了而已。如今局面，除了依仗他这‘变数’，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靠我们自己去对抗归墟？还是指望星穹殿发善心？”
清虚真人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冰莲师妹所言，亦是事实。只是，如何‘依仗’？此等人物，岂会甘受我等驱策？今日他临行前那句‘好自为之’，已是提醒，亦是警告。”
青云子虚影微微颔首：
“不错。对此人，只能顺势而为，不可强求，更不可算计。他之所求，无非‘源初碎片’与自身大道。我等能提供的，一是关于碎片与归墟的古老信息，二是……在他需要时，成为他可用的‘力量’之一。”
“成为他的力量？”
玄骨老人眉头紧锁，
“师伯，我青玄宗万年基业，岂可……”
“存亡面前，基业乃次。”
青云子打断他，语气沉凝，
“若界毁人亡，要这基业何用？若他能挽天倾，暂附骥尾，又有何不可？关键在于，如何让我等的‘力量’，在他眼中具备价值。”
密室中陷入沉默。几位青玄界的顶尖人物，都在苦苦思索，如何在即将到来的灭世浩劫与陈枭这尊神秘大神之间，为宗门，为此界生灵，寻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清虚真人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陈枭前辈离去前，似乎对北冥冰原的古战场遗迹颇为关注。我宗秘典中，似有关于那片遗迹与上古那场对抗‘虚无’之战的只言片语……”
青云子眼中精光一闪：
“立刻调阅所有相关古籍！尤其是关于遗迹深处，那柄‘断岳斧’以及其镇压之物的记载！这，或许是我们能提供的第一个‘价值’。”
……
孤峰之上，陈枭收回望向青玄宗的目光，仿佛透过重重阻隔，看到了那密室中的商讨。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看来，他们还不算太蠢。”
璇闻言，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主人，我们接下来是等他们上门，还是……”
“等？”
陈枭摇了摇头，
“时间不等人。归墟的先锋，恐怕快要到了。”
他抬头，只见那昏沉的天空边缘，一丝丝更加深邃的黑暗，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缓缓晕染、扩散。
一股令人作呕的、带着腐朽与终结意味的气息，隐隐传来。
“走吧，”
陈枭转身，衣袂飘动，
“先去北冥冰原那处古战场遗迹看看。我总觉得，那里除了碎片，还藏着点别的什么。青玄宗……让他们再急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