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詹春云谁也没有说,户口和粮油关系直接从大队转到江城大学,许丽霞和詹志强两口子还是因为杨永华的父母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们两人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到处跟人炫耀他那出息的儿子,下乡又怎么样?还不是再次作出了一番作为,现在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到时候出来了,直接就是干部,还是自己凭本事当上的,其他人再也不能再背后说他走后门,没能力了。
而且,他还给自己找了个优秀的儿媳妇,詹春云跟他一起上大学,到时候小两口两个人都是干部!
气得詹志强在家里骂人:“白眼狼!一个两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偷偷跑的海城,不跟家里商量一下;另一个上了大学,也不跟家里人讲,怎么,自己出息了怕家人贴上去?”
许丽霞也很生气,在一旁附和:“这两个姑娘都心狠,现在家里就一个弟弟,都不小得帮衬一下。有本事,以后都不要求到我们头上来。”
詹弘宇今年14岁了,刚在上高一,他小时候不记事,倒是不觉得;等他开始懂事之后,其实二姐和三姐就已经开始反抗家里了。
最先是二姐,哪怕自己没有上学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每天在外奔波,不再管家里的那些煮饭扫地的事情。
后面是三姐,比他大五岁,却一度没有他高,很像课本里描写的老黄牛,吃的少,做得多,可后面她也变了,对于自己觉得不公平的事情,也会勇于反抗了。
所以,这会说到这两个姐姐,他其实感觉还好。没有那么多激烈的情绪,相反,还觉得自己的姐姐一个两个都挺厉害的。大家虽然才小学毕业,但也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二姐虽然下乡,却也凭借自己努力,不仅回来了,还上了大学;三姐更厉害,不仅仅找到了坐办公室的工作,还凭借自己的努力调到海城去了。
家里好像就他一个小废物,他都不知道自己家毕业后能不能找到工作,要是找不到,自己就得下乡了,他下乡了可没有能力再去办一个什么“腊肉工坊”,也没有能力给自己搞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他无数次感叹,自己好像就适合混吃等死,可家里没有给他创造这样的条件。
詹弘宇看了眼还在骂人的两口子,无奈摇头:“哎~这两人要是有一个像姐姐那样厉害就好了!”
时间不会为谁停留,一晃眼,就1975年了。
五月的海城,春风和煦,詹春兰牵着詹小满在公园散步。
詹小满三岁了,比以前成熟不少,最起码,不会拉着詹春兰死命往前冲了,它乖乖走在詹春兰脚边,这边闻一下,那边看一眼,就走到了湖边。
湖边有一排椅子,詹春兰拉着詹小满过去坐下,想要休息一会儿。
詹春兰坐在长椅上看着平静的湖面,阳光倾洒,整个湖面波光粼粼,闪耀极了。
有一丝光晕柔和的洒在她头上,给她单薄的身影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看上去孤独、柔美又热烈,让人忍不住想要紧紧盯住,把这幅风景深深的刻近脑海。
汪文锋看着眼前这一幕,好似在欣赏一幅油画。
等自己回过神来,发现女生已经走远了,他想仔细看看女生的特征,发现都看不清,只是看着一个沐浴在光里的女孩子牵着一只狗,缓缓的在光里走远,他都忘了要上前去攀谈。
刚回到家,就听方黎女士说:“你王姨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相看一下?”
汪文锋有些无奈:“妈,我才刚回来没多久,而且我才二十几岁,不是没人要了,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方黎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我是不着急的,反正我孙子都有了,就是不知道有些人着不着急。”
汪文锋有些疑惑:“您是说我吗?我为什么要着急?有什么可着急的?”
方黎放下报纸,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有什么着急的?春兰今年满20岁了,前几年还能推脱说是年纪还小,现在好多人都开始要给她介绍对象了,你还着急吗?”
汪文锋面色平静,慢条斯理道:“我着急什么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的,她要是结婚了,你通知我一声,我去随个礼。”
方黎看着自家儿子那个榆木脑袋,也是无奈了,她也不想管了:“算了,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你不喜欢春兰,你王姨介绍的对象要去看看吗?”
汪文锋径直回房,不想在跟方黎女士讨论这些:“不去,没时间!”
关上门的一瞬间,汪文锋还听见方黎女士在外面喊:“你还说你不在意?”
“笑死,我不喜欢詹春兰与我不想去相亲冲突吗?我就不能都不选吗?”汪文锋躺在床上静静思索,“我就不能自由恋爱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了刚刚在公园看到的那个场景,冷静的思考:其实,当时是微风、阳光的双重偏爱,才造就了那么美丽的场面,那场景就像一幅画,远远欣赏便好。
对!是这样的!
突然,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詹春兰的场景,虽然不是在公园,但同样是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只是当时的女孩子太过年幼,只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想把她当妹妹疼爱。
另一边,詹春兰把詹小满送回去之后,坐在了国营饭店。
对面坐着一个男生,看起来有些乖,背脊挺直,头发清爽,目光纯净,第一印象还不错,60分。
“听我妈说,这里的菜味道不错,最好吃的是年糕排骨、清炒鸡毛菜,你觉得可以吗?”男生语气温和,看着詹春兰面带询问。
詹春兰笑着点头:“我都可以的。”
男生点点头,去找服务员点菜了。
詹春兰在相亲,你没看错,她在相亲。
没办法,十几岁的时候,自己说还小,大家都挺认同的,可一满20岁,詹春兰就觉得自己是超市下午六点钟的肉,到点就要开始打折抛售了,不然就砸手里了。
每个看见她的比她大的人,都会关心她的个人生活,一旦发现她还是单身,就好似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开始轮番上阵劝说,还发动周围的亲朋好友,一定要给她介绍,这个不满意就下个,好像她身上有结婚KpI,只要不结婚,大家的KpI都不合格一样。
她本来一个人生活的好好的,也不是非要结婚的。
但是她不是一个勇敢到可以和大环境做斗争的人,她懦弱、无能、随波逐流,不想要每天面对那么多的问询,和每个人关切的目光。
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能够从江城走到海城,似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现在只想在这里随波逐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