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的手很稳也很快,他很快就找到了吴永江真正的伤处。
苏淮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吴永贵急忙忙跑进了屋里。
“永江哥,咋样了么。俄这就派人送你去医院。”
“悄闭嘴吧你。用你的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着。人家苏淮娃正给大哥瞧病咧,你嚷个甚嘞。”平时慈眉善目的支书婆姨,现在说起话来冲得很。
见婆姨的脸色不善,吴永贵赶紧陪着小心,“俄这不是去后头找苏淮娃说些事情么。苏淮娃,你还会瞧病?”
“嗯,会一些。永江叔,你这腿莫断,就是胳膝扭着咧,骨头有些错位。俄得给你正过来,你可得忍着些子。”苏淮正色地对吴永江说道。
“苏淮娃,你能行?要不,咱们还是去县医院吧。”吴永贵明显对苏淮不相信。
这么年轻的一个娃娃,能又会木匠又会医?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吧。
普通人能学会一样,就已经是一辈子安身立命的大造化了,这娃能会两样?他还识字会读书。俄就不信咧,他会是神仙样的能人。
“你给俄闭嘴。苏淮娃,你放心给俄治,俄信你。”吴永江发话了。
吴永江相信苏淮,因为他知道这娃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更想省钱,这年头挣个仨瓜俩枣不容易,留着有大用处嘞,可不敢用在自己瞧病上。
“哎,永江叔信俄,俄就大胆给你治上一治。李仁,赶紧到院里找段干净的木棒。”
“要木棒做甚?”吴永贵一脸的不解。
“一会正骨,可能痛得厉害。俄怕永江叔咬到自己的舌头。”苏淮解释了一句。
李仁很快拿了一截木棒过来,上面湿漉漉的,明显这家伙用水洗了一下。
苏淮很满意的接过来,递到吴永江的嘴边。吴老汉没犹豫,张嘴咬住了木棒。他这一瞬间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年轻时,后方医院里没麻药了,自己也是咬着木棒,让医生给自己取体内的子弹。
苏淮又闭上眼,静了静心神,然后才缓缓伸出双手,稳稳地放在吴永江的膝盖上。等到他真正动手的时候,就见两只手时而缓如龟行,时而捷如兔翻。
苏淮这番举动,着实把屋里的人惊得不轻。
吴永贵:这娃难道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吴永贵的婆姨:这娃长得好,手艺好。可惜小蓉嫁过人咧。要不然给自家当女婿,可比冯通强多咧。
李仁:我靠!怪不得张蕊喜欢这孙子,换我是个女人,也一定想办法嫁给他。
……
吴永江头上的白毛汗刚起了第一层,苏淮已经停下了手。
吴永江想着,苏淮可能怕自己痛得厉害下不去手,正要鼓励他两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腿好像不那么痛了。
于是他从嘴里取出木棒,“苏淮娃,俄这腿是正好咧?”
苏淮点了点头,“永江叔,正好咧。不过俄还是要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上几副药,俄才放心。”
“药可金贵着咧。俄这骨头只要正好,就莫麻达咧。俄在炕上躺几天就好。”说到底,吴永江还是有些心疼钱。
“那可不行,你上了岁数,不好好调理一下,以后刮风下雨时不好说痛不痛。药钱俄有,你就放心吧。”
“咦~~,你这娃说的甚话嘞。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不是你凭本事挣点,家里再给你寄点。娃,听叔的话,还是省着些。”
“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钱留着做甚?不就是救急用么。永江叔,你就听俄的吧。李仁,给俄拿张纸和笔来。”
在前世里,如果这个大湾村还有一个人让苏淮难忘,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个吴永江老汉。
今世里又重活一遍,这个面冷心热的老汉,仍是让他有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李仁的速度很快,三五分钟的光阴,一张从小本本上撕下来的纸,还有一截铅笔头,摆在了吴永江老汉的新炕桌上。
苏淮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始低头写方子:
当归三钱,芍药三钱,川芎钱半,红花三钱,苏木三钱,乳香、没药各一钱,落得打三钱,紫荆藤、陈皮各钱半。三七四分(吞服)。
方子写好,苏淮又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笔误,他这才把方子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苏淮的这一举动,让屋里屋外的人,都认定了苏淮确实是一名郎中。大家伙在心里,对他的敬意又多上了七分。
“永贵叔,俄要请半天假。俄现在就去县城给永江叔抓药。”
“俄准咧。娃,叔这就给你拿钱去。”吴永贵根本就不再犹豫。
“俄有么。”
“那可不行。再咋说,永江哥是俄家人,俄可不能让你这娃掏钱买药咧。”吴永贵坚持着。
“就是,苏淮娃,俄们可不能用你的钱。”吴永贵的婆姨用手拉住了苏淮的胳膊,同时用眼神示意自家男人,赶紧回趟家。
……
苏淮想套驴车来着,他刚拉起车把,又放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苏淮骂了自己一句蠢,然后朝着自家跑去。
俄苏淮现在好歹也是有车一族,还赶甚的驴车。
————
骑着自行车,来回六十多里山路,连上抓药的时间,苏淮也就用了三个小时不到。
吴永贵的婆姨,还有张寡妇。两个人一直就守在吴永江旁边。
看到苏淮满头大汗的回来,一人赶紧接过来药包,另外一个人递了一大白碗凉开水到苏淮手里。
“苏淮娃,这药咋煎?”
“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副药早晚各煎一次。第二天换药包。对咧,那个小包包里是三七粉,不放汤药里,……看到这木勺么,一次小半勺,让永江叔直接吞服。婶子,俄给永江叔买了块肉,你煮给他吃。摔得这么重,得给他补补。”
说到这,苏淮从车后座上,把油纸包着的好大一块肉,递到了吴永贵的婆姨面前。
刚才两个婆姨心里对吴永江都是关心,眼里只注意到了挂在车把上的药包,哪会看到后座上的东西。
“娃,这肉你拿回家吃。”吴永贵的婆姨拒绝着。
“婶儿,你就听俄的吧。俄能上山打猎,家里不缺肉吃。俄先回去咧,永江叔就交给你们咧。”
……
吴永贵的婆姨,还有张寡妇,一直目送着苏淮走远,两个人才收回目光。
“这娃可真好。可惜俄家小蓉嫁人咧。小芳年纪太小。”
“嫂子,你说甚咧。人家苏知青已经成家咧。不过话说回来咧,俄要是有闺女,宁愿给他做小。”张寡妇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有些嫌弃嫂子痴心妄想,同样,她也开了个玩笑。
自打通娃的日子有了盼头,张寡妇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