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我帮着别人问问的。”小满赔着笑脸。
小吏点点头翻开台账,找到十排,随口解释了一句:“这房是给住不起房屋的外地人准备的,本地的人,若是有房产的,可不能租,查到了要打板子的。”
小满点头。
“巧了,第七户刚刚空下来。小娘子要租吗?一月435文,要租多久?”小吏找到了,抬头问她。
外面又涌进来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这个不大的屋子里,顿时味道变得混浊起来。
“官爷,敢问官爷,此间屋子如何赁租啊。”一个中年人柱着木棍问,满面尘灰,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
说的是乡土话,但好歹是北方方言,能听得明白。
小吏接触到的人更多些,这些乡言土话难不倒他,他甚至会讲。
“1间屋,外间做饭,里面有炕,一个月435文。”小吏态度上没有任何嫌隙,如实回答。
“官爷也是济安人?”中年人眼睛亮了,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出来。
身无长物,唯有态度。
小吏摇头,又换了官话:“听得多了,会些。”
男人有点失落,转身和跟着的两个稍年长些的男人商议,估计觉着贵,几个人交头讨论了起来。
“大人,我想租一年可行?”小满怕有人占了这个位置,想赶紧定下来。7户不就在姜父姜母隔壁吗,也算得上绝佳位置了。
“可行。姑娘,要住之人姓名,年岁,从业为何?家乡何处。”小吏提起了笔。
“哦,要住之人是姜……姜家,就是十排六户的那一家。”
啊嘞,她还不知道这个爹叫啥名呢。
倒是知道几个小的的名字了。
“哦,姜淮山家啊。”小吏点一点头,“他家女儿大了,住在一起实属不好。”
看来小吏对这一片的住户情况都挺了解。
小满付完银子后,他便刷刷刷提笔在台账上写了出租一年,租金已收字样。
另外还写一份票据出来。
上书租证,天启四十六年春,四月二十三日。姜淮山租十排七户,租期为一年。不得损坏墙体物品,违者加刑。
还加盖了印章。
小满仔细辨认,是收讫两字。
“六户的租金付到何时了?”小满又问。
“刚交了三个月,到六月底。”
小满又续交到了明年此时,除了房费,还另有一百文押金,万一有人拿着钥匙直接走了,他们还得换锁。
拿着两张票据出门时,那一家人还没商量好,出了门,门外还摆着推车,车上坐着一个包着头的妇人,和几个稚儿,皆面有菜色。
小满望了眼这一家人,又看着这一片低矮逼仄的屋群,心中说:“姜月儿,我便助力你这一年的时光,你加油哦。”
小满再回去时,姜家人刚回来,姜父挑着担,姜母正在开锁。
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
看着是她,立时露出了笑意。
“小满呐,你何时来的,也没提前说一声,娘好在家等你,你等久了吧,腿酸不酸?”姜母满眼笑意,加快了开锁的速度。
“狗儿,可吃过饭了?”姜父也问了声。
“不酸,才来。吃过了。”小满一一回答,语气温柔。
人类之间的情感,有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就能传达。
太阳从西面照过来,照着这条狭窄的巷子,照在她的身上,她感觉暖洋洋的。
姜母推开门,一迭声的让她赶紧进门。
外屋虽小,但收拾得很干净,比前些日来时整齐了不少,应是姜母下了地,亲自收拾的。
“姜淮山,这是七户钥匙,我与你打开,你来查看一下。”一个带着青色小帽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串钥匙,从街口走了进来。高声叫道。
“官爷,想必是弄错了吧,我没有租啊。”姜父茫然地放下担子,紧着申辩。
姜母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官爷弄错了,我等没有租,没有租,弄错了,弄错了。”
她一急说的是半官话半土话,小满都差点没听懂。
“我租的,我租的。别急。”小满安抚二人。
“你哪来的钱,你这死孩子。你就会糟蹋钱。”姜母拍她打,“快去退回来退回来,你把钱拿回去拿回去。”
激动之下抹起泪来,“月儿说,在大户人家,丫鬟也得花钱才能过得舒服,不然会被人欺负,你性子本来就软,再没了钱,不得被欺负死啊。”
这是土话说的,只有她们三个人能听懂。
但那年轻人看着这一家子情绪都激动得不行,有点吓到了。不知该不该上前。
“爹娘,我前些时日碰巧救了府里的一位少爷,主子赏了些钱。月儿大了,不能和你们挤在一处了。我还买了些布料,爹你快收房,收好后随我去拿一遭。”
“就是外面停着的那辆马车?”姜母问了最紧要的。
“嗯。”小满点头。
“你个傻孩子啊,咋不长记性,人家要是拉了你的东西跑了可咋弄,她爹,你快去拿东西,我来收房。”
姜淮山点了点头,催着小满往外走。
他也急。他们刚到万州的时候,行李就是这么丢的。
待两人抱着小满买的东西往回走时,姜母已收好屋子了,年轻人留下一把钥匙后,拎着钥匙盘走了。
“当家的,这里面没炕,这可怎弄?”姜母说。
小满进了屋查看,外面依然是灶间,只有一个火眼,看着就比隔壁大了不少,里面是一间屋子,空空荡荡,只余满地尘灰。
“本就是给月儿一个人住的,倒也不用炕,放上一张床,还能放两个箱笼。她日后要写写算算,也需要个地方。”小满倒是挺满意。
姜母哪里不知,但是这些东西都要花钱置办,哪哪都要花钱,现在挣的这些,连她的汤药钱都不够。
明日就把药停了。都怪月儿,还没挣钱,还非要给她买药喝。
“哎唷,你个长手的败家子啊,你买这些布做什么。”姜母定睛一看,看着爷俩怀里抱着,手上拎着,立时叉着腰骂将起来。
小满都怕她坐地上撒泼打滚。
外面已经有人远远地围着议论了。
“小声些吧,不嫌丑吗?”小满白了她一眼:“月儿现在好歹要和大户人家打交道,不得穿得像样些,还有一些做中衣的布,外衣不说,中衣总要穿吧,不能光着身子穿外衣吧。”
姜母被说的哑口无言,又想拍她,“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小满立时蹿了出去,躲开她的魔掌。她拍人还是挺疼的。
到了隔壁屋子,把手上的东西放到炕上。
四下看看,到处都堆满了东西。
毕竟人口多,地方小,如何利索的人,也没有办法把这里收拾得非常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