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为了打磨“龙啸九天”与“星龙噬月”的细节，他几乎耗尽了心神，连指尖都因反复结印而泛起淡淡的酸麻。今日清晨醒来时，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忽然生出一丝倦怠，便索性放下修炼，想着随意走走，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小径两旁的灌木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阳光，如同散落的碎钻。偶尔有几只色彩斑斓的小虫从草叶间爬过，见到人影也不惊慌，只是慢悠悠地挪到更隐蔽的地方。沐暃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心中的疲惫也随着这缓慢的节奏，一点点消散。
他想起五年前初到龙岛时，这条小径在他眼中还带着几分陌生与疏离，如今却已熟悉得如同掌心的纹路。每一块凸起的岩石，每一棵歪脖子树，都藏着这些年的记忆——或许是某次修炼后在此歇脚，或许是与望葵香擦肩而过时的沉默，又或许是段云沁曾在此处指点他修行的片言只语。
走着走着，前方的岔路口处，一道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段云沁正坐在左边一张半旧的石凳上，石凳旁生着几簇不知名的紫色小花，花瓣上沾着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雅致。她没有穿平日里那身略显威严的战袍，而是换了一件素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龙纹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她微微侧着头，望着远处圣金树的方向，神情平静，仿佛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
沐暃心中微动，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朝着石凳走去。离得近了，能看到她发间别着一根简单的玉簪，玉簪上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衬得她原本就清丽的容颜多了几分柔和。
“云沁，你怎么坐在这里？”沐暃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段云沁身为龙主，平日里要么在圣金树谷指点族中子弟，要么在苍宝殿处理族中事务，像这样悠闲地坐在路边石凳上，倒是少见。
段云沁转过头，金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嘴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你来了，坐吧。”
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石凳足够宽敞，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沐暃依言走过去坐下，石凳带着阳光晒过的微暖，触感温润。他习惯性地挺直了腰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段云沁望向远处的圣金树，树冠的金色光芒在午后显得格外柔和，如同一块巨大的琥珀。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风穿过树叶的轻响，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气氛宁静而平和，没有了往日谈论修炼时的严肃，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
“你在我们龙岛已有五年了。”段云沁先开了口，声音温和得像午后的阳光，“这五年，你觉得这里习惯吗？”
沐暃闻言，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段云沁从未问过他，他自己也很少去想。这些年的心思几乎全放在了修炼上，习惯与否，似乎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他沉吟了片刻，目光扫过周围熟悉的草木，又想起石屋的简陋、圣金树的温暖、山巅的风……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诚恳：“我并不怎么习惯。”
段云沁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探寻：“为什么？”
“因为这里并不是我永远生活的地方。”沐暃抬起头，望向龙岛之外的天际，目光悠远，“我是人类，骨子里还是习惯人类生活的地域。那里或许没有龙岛这般纯净的星力，没有圣金树的滋养，却有着更热闹的烟火气，有着与我一样的同族。”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向往：“而且，人类生活的地方比这整座龙岛要广阔许多，有奔腾的大河，有巍峨的山脉，有繁华的城池，还有各种各样的奇遇与挑战。我不可能一直在这方寸之地生活下去，我必须要离开，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这番话，他藏在心里很久了。五年的修炼让他实力大增，也让他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龙岛是他的修行之地，却不是他的归宿。
段云沁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待他说完，她轻轻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眸里带着理解与释然：“那好吧，你要离开，我不拦你。”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毕竟你是人类，人类应该在人类生活的地方，而不是被困在这龙岛之上。强求留下，反而会委屈了你的心性，不利于修行。”
沐暃没想到段云沁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意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舍。这五年，段云沁不仅传授他绝技，更在他遇到困难时屡屡提点，待他如同晚辈一般，这份情谊，他一直记在心里。
“多谢云沁理解。”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激。
段云沁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但在你离开之前，我得将一些珍宝送给你。”
“珍宝？”沐暃有些疑惑，不解段云沁为何突然提及这个。他来龙岛并非为了珍宝，自然也没想过要带走什么。
“嗯，是我们龙岛这些年征战过后的战利品。”段云沁解释道，语气随意，仿佛说的只是寻常物件，“大多是些人类修士用的法器、功法，还有一些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石。这些东西对我们龙族来说没什么用处，留着也是蒙尘，索性就送你吧，权当是离别的礼物。”
她抬手指了指远处一座掩映在林海中的宫殿式建筑，那座宫殿通体由青色玉石建成，屋顶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金鳞，在阳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正是龙族存放重要物品的苍宝殿。
“这些珍宝都在苍宝殿里，你随我来取吧。”段云沁说着，便率先朝着苍宝殿的方向走去。
沐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本想拒绝，却知道这是段云沁的一片心意，若是推拒，反倒显得生分了。而且，他即将离开龙岛，去往陌生的人类世界，有这些珍宝傍身，或许能少些波折。
他站起身，快步跟上段云沁的脚步。小径上的光影随着两人的移动缓缓变化，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为这段即将结束的龙岛岁月，奏响一首温柔的序曲。
沐暃望着段云沁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的苍宝殿，心中明白，这次离开，或许很久都不会再回到龙岛了。但这里的五年时光，这里的人，这里的草木，都会成为他记忆中最珍贵的一部分，伴随着他走向更广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