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山林间呜咽。
不对。
那不是风声。
是空气被极致的速度撕裂时，发出的尖锐哀嚎。
一道粉色残影贴地疾驰，所过之处，林木震颤，枯叶逆卷上天。
猗窝座的胸腔里，心脏擂鼓般狂跳。
每一次搏动，都将滚烫的血液泵向全身，将他的身体机能推向狂热的巅峰。
他的术式“破坏杀·罗针”，已死死锁定了数十里外那道冲天而起的斗气。
太纯粹了。
那股斗气里，没有一丝属于鬼的阴邪污秽。
它是一块被千锤百炼、锻造至极限的玄铁，坚固，沉重，霸道得不容抗拒。
这不是鬼杀队那些柱能拥有的气息。
柱的斗气，或如火，或如水，或如风。
而这股斗气，是天，是地，是山川，是苍穹！
猗窝座甚至能嗅到一种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成长性”。
它在变强。
就在他飞奔而来的这短短片刻，那股斗气仍在以一种蛮不讲理的速度攀升、凝练、愈发厚重！
“哈哈……哈哈哈哈！”
猗窝座脸上的笑容愈发癫狂，那双刻着“上弦·叁”的金眸里，是纯粹到极致的喜悦。
上百年了。
他已经有上百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奔赴宿命对决的极致期待！
终于。
他穿过最后一片密林。
前方，是一片被月光洗成银白的宽阔河滩，乱石嶙峋，水流湍急。
河滩中央，最大的一块磐石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银色短发在夜风中微扬，反射着月华的清辉。
漆黑的队服上，“灭”字深沉，欲将世间万般黑暗尽数吸入其中。
他未佩刀，手中握着一杆通体漆黑的长枪。
枪尖斜指地面，不反光，像一个吞噬光线的微缩黑洞。
他听到了猗窝座的到来。
缓缓转身。
一张年轻英俊，却又沉静得不似凡人的脸庞，撞入猗窝座的眼帘。
还有那双……
灿烂如烈日的金色瞳孔！
找到了。
晓月桐！
猗窝座的身影，在五十米外骤然定住，没有带起一丝烟尘，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
一瞬间，整片河滩的喧嚣都被抽空。
风声、水声、虫鸣声，尽数死寂。
天地间，只剩下两个遥遥相对的身影，以及他们之间那道无形却足以压垮山岳的恐怖气场。
猗窝座没有立刻动手。
他像个最挑剔的鉴宝师，用目光一寸寸贪婪地“品鉴”着眼前的杰作。
完美的战斗体格。
流畅的肌肉线条下，是何等恐怖的爆发力。
如山岳般沉稳的下盘，又兼具流风般轻盈的身姿。
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是与他同源的，对“至强”二字的无尽渴望！
“了不起。”
猗窝座率先开口，声音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你是我近百年来，见过的最出色的人类武者。”
“你的斗气，凝练、纯粹，而且还在变强。你这副身躯，是为战斗而生的最高杰作。”
他的语气，充满了对完美艺术品的欣赏。
下一秒，欣赏化作浓得化不开的惋惜。
“可惜了。”
他摇着头，金眸中流露出真切的遗憾。
“如此完美的杰作，却是一件会腐朽、会衰老、会崩坏的残次品。”
“人类的肉体太脆弱了，无论如何锻炼，都无法摆脱生老病死的枷锁。几十年后，你这身力量就会烟消云散。”
“你不觉得，这对一个追求极致的武者而言，是最大的悲剧吗？”
猗窝座向前踏出一步。
轰！
一股远超下弦百倍的恐怖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张开双臂，眼神狂热，向晓月桐发出了他自认为至高无上的邀请。
“所以，变成鬼吧，桐！”
“只要你点头，我便去请求那位大人，赐予你永恒的生命！”
“你将拥有无限的时间锤炼武技，拥有受伤瞬间就能痊愈的完美肉体！”
“你和我，可以永恒地在这条通往至强的道路上，相互厮杀，相互精进！”
“放弃你那可悲的人类身份吧！它只会成为你登峰造极的累赘！”
“成为鬼！与我一同，攀上武道的最高峰！”
这番话，足以让任何渴望力量的剑士动容。
晓月桐的脸上，却毫无波澜。
他那双金瞳，沉静如渊。
他静静听完，然后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喜悦，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着无知孩童般的，极致的怜悯与轻蔑。
“弱者，才需要用变成怪物的方式寻求永恒。”
晓月桐的声音响起，清冷，且决绝。
“你所谓的永恒，不过是摇尾乞怜换来的苟延残喘。”
“你所谓的完美肉体，不过是一具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杀戮本能的行尸走肉。”
“真正的强大，从来都无关永恒。”
晓月桐手中的漆黑长枪，微微抬起一寸。
枪尖，直指猗窝座。
“而是用有限的生命，去燃烧出无限的光芒。”
“是用这副会腐朽、会受伤、会死亡的凡人之躯，去挑战神明，去斩杀恶鬼！”
“我的力量，为守护而存。”
“你的力量，为破坏而生。”
“我的强大，是为了斩尽你们这些污秽。”
“而你的强大，只是那个胆小鬼老板圈养的一条疯狗。”
“猗窝座。”
晓月桐缓缓念出他的名字，金色的眼眸中，战意轰然引爆，化作实质般的烈焰！
“收起你那套可悲的理论。”
“你，还不配与我谈论‘武道’。”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猗窝座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狰狞！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地狱的寒气。
他可以容忍拒绝，但绝不能容忍，对方侮辱他引以为傲的武道！
“我说……”
晓月桐身形微沉，摆出【沧澜呼吸】的起手式。
“你不配！”
“很好！”
猗窝座怒极反笑，全身斗气轰然炸裂，脚下的磐石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既然你如此珍视你那脆弱的人类之躯！”
“那我就亲手，把它彻底地、完全地、一寸不留地！”
“破坏掉！！！”
术式展开·破坏杀·罗针！
嗡——！
一个巨大的、刻着十二时辰方位的美丽雪花阵图，在他脚下瞬间展开！
下一刹那，他的身影消失了！
空式！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花哨的技巧，就是最纯粹、最直接、最霸道的一拳！
猗窝座瞬间出现在晓月桐面前，拳头裹挟着撕裂大气的尖啸，直轰面门！
拳风未至，那凝练到极致的破坏力，已让晓月桐脸侧的空气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面对这足以夷平山丘的一拳。
晓月桐，不闪不避。
眼神冷静到残忍。
就在拳头即将触及鼻尖的千分之一秒。
他动了。
沧澜呼吸·壹之型·断潮！
手中的漆黑长枪没有格挡，没有横扫，而是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蛮横的姿态，自下而上，猛然上挑！
枪尖点地，呼吸沉入大地，周身气劲如岩石凝结，随即轰然爆发！
枪尖与拳锋，在半空中，精准无比地悍然对撞！
咚！！！！！！
一声震碎天地的巨响轰然炸开！
那不是金铁交鸣，而是纯粹的力量与纯粹的力量，最野蛮的碰撞！
以二人为圆心，一股白色的环形气浪轰然扩散！
脚下的巨型磐石再也无法承受，从中心寸寸崩裂，化作无数碎石冲天而起！
湍急的河水被冲击波硬生生截断，掀起数米高的滔天水墙！
气浪中心。
晓月桐的身影被巨力震得向后滑行十数米，双脚在破碎的河滩上犁出两道深沟，才堪堪稳住。
虎口，微微发麻。
【无尽体魄】却在他的体内疯狂咆哮，贪婪地吸收、转化着这股冲击力！
而在他对面。
猗窝座，同样被震退三步。
他缓缓放下拳头，看着上面一道浅浅的白印，再抬头，看向远处那道屹立不倒的银发身影。
脸上的愤怒，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近乎癫狂的……
狂喜！
接住了！
一个人类！
用他那脆弱的凡人之躯，正面接住了他含怒一击的“空式”！
虽然被震退，虽然气息微乱。
但他确确实实，站住了！
有趣！
太有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猗窝座仰天狂笑，笑声震得整个河谷嗡嗡作响。
“桐！晓月桐！”
他死死盯着晓月桐，金色的眼眸中，战意沸腾如岩浆！
“很好！你很好！”
“就让我看看，你这份傲慢，到底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晓月桐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将发麻的虎口重新握紧。
他金色的瞳孔中，同样倒映出猗窝座的身影，光芒在眼底飞速闪过。
力量、速度、反应……
这就是，上弦之叁！
一个完美的，能让他彻底沸腾的对手！
他的嘴角，同样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狩猎……”
“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