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血腥与尘埃,刮过死寂的锻刀村。
上弦之伍·玉壶的灰烬,甚至还未彻底飘散。
晓月桐持枪而立,胸膛以沉重而有力的韵律起伏,每一次吐息都带出灼热的白雾。
他的金眸穿透了弥漫的烟尘,精准地钉在废墟深处。
一道身影正在那里挣扎着站起。
童磨。
那身华丽和服已是褴褛布条,左臂自肩膀处凭空消失。
伤口上,一层漆黑能量如活物般狰狞蠕动,扼杀了血肉再生的可能。
他胸口那个被“风凿”贯穿的空洞,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破碎的人偶。
可他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上,依旧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双揉碎了七彩虹光的瞳孔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到新奇玩具般的病态亢奋。
“了不起。”
他开口,声音因肺部漏风而嘶哑,却依旧悦耳。
“真的,太了不起了。”
“两个柱,当着我的面,觉醒了斑纹。”
他的视线越过晓月桐,望向后方。
时透无一郎单膝跪地,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迷雾尽散,只剩下映照万物的澄澈天空。赤红色的云霞纹路从他脸颊蔓延,让他整个人锋利得像一柄出鞘的神兵。
甘露寺蜜璃撑着她那柔软的日轮刀,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鬓角。她胸口与脖颈处怒放的粉色心形斑纹,在黑夜中燃烧,妖异而决绝。
力量的余韵仍在她们体内奔流,但一股吞噬五脏六腑的饥饿感,也随之疯狂袭来。
“桐君……”
甘露寺蜜璃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颤抖。
晓月桐没有回头。
他的全部心神,死死锁定着最后的两个目标。
童磨。
以及那个在战场角落里瑟瑟发抖,几乎要缩进地缝里的矮小身影。
半天狗的本体。
“结束了。”
晓月桐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不是宣告,而是陈述一个写定的结局。
下一瞬,他动了。
整个人化作一道漆黑残影,笔直地射向半天狗的本体!
斩杀最弱环节,这是战场的铁则!
“休想!”
一声凄厉咆哮,胸口破开大洞的憎珀天不顾一切地横移过来,用残破的身躯挡在本体之前,背后仅存的雷鼓发出最后哀鸣。
“为了本体大人!”
然而,晓月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它。
憎珀天移动身体,露出破绽的那个刹那,晓月桐的身影在半途骤然折转!
他的真正目标,是童磨!
声东击西!
这快到极致、狠到极致的变招,让童磨病态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沧澜呼吸·贰之型·叠浪潜流!”
枪出如龙!
漆黑枪芒在撕裂夜空的同时,瞬间分化出数十道轨迹难辨的残影,每一道都蕴含着洞穿山峦的螺旋劲力,从四面八方将童磨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这一击,他避无可避!
也就在这时!
铮——!
一声诡异刺耳的三味线拨弦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空间,剧烈扭曲起来。
一只巨大到遮蔽月光、布满血丝的眼球,在童磨的身后悍然睁开!
无限城!鸣女!
扭曲的空间产生了无可抗拒的庞大吸力,就要将童磨与远处的半天狗本体一同吞噬!
“想走?”
晓月桐的金眸中,杀意沸腾!
“我允许了吗!”
他彻底无视那即将闭合的空间裂隙,将体内全部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长枪!
“给我留下!”
童磨那张俊美的脸第一次彻底扭曲,他感受到了,那是真正的、足以将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抹杀的死亡威胁!
情急之下,他竟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将自己仅剩的右臂,猛地插入胸前伤口,生生挖出自己的一截肋骨!
“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
那截沾满鲜血的肋骨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尊高达二十米的冰之菩萨!
但这尊菩萨没有挥掌攻击,而是在成型的瞬间,轰然自爆!
“再见了,有趣的人类!”
童磨的笑声癫狂而愉悦,他用最后的杀招为自己的逃离争取时间!
轰——!!!
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流,化作毁天灭地的白色冲击波席卷全场!
这是上弦之二不惜自残发动的、覆盖整个战场的无差别毁灭攻击!
“啧!”
晓月桐眼神一凝,终究无法坐视同伴被波及,不得不放弃追击,回身横枪,岳岚呼吸的沉稳守势如山岳般横亘,将力竭的二人死死护在身后。
致命的寒气被尽数挡下。
但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耽搁。
空间裂隙,即将完全闭合。
童磨和半天狗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一半。
“我说过。”
晓月桐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裁决。
“你们都得死!”
他猛地旋身,将手中的日轮长枪悍然掷出!
这一次,枪身上没有凝聚苍龙形态。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那杆长枪在脱手的瞬间,化作一颗吞噬光线的漆黑流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在裂隙闭合前的最后一刹那,狠狠地、精准无比地……
轰向了童磨的头颅!
噗嗤!
一声闷响。
童磨的脑袋被斩了下来,身体被黑色的能量瞬间吞噬、粉碎、湮灭!
连同他的惨叫声一起,消失在了闭合的空间裂隙之中。
一切,归于平静。
战场上,只剩下一片狼藉,以及两名大口喘息、浑身脱力的柱。
死了吗?
甘露寺蜜璃和时透无一郎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片虚空。
晓月桐静静地站在原地,金色的瞳孔里没有半分松懈。
突然。
一阵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带着极致怨毒与兴奋的诡异声音,从虚无的空间中渗透出来。
“啊呀……真是……太感谢……你了……”
“差……一点……就真的……‘死’了……”
“作为……回礼……告诉你……一个秘密……”
“头颅……被斩下……也……不一定……会死哦……”
童磨的声音,如同被砂石摩擦过无数遍,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与愉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的裂缝中挤出来的。
“晓月·桐……我……记住你了……”
“下次……我们……玩个……更尽兴的……”
声音,戛然而止。
晓月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该死!
那一枪,没能彻底杀死他!
童磨,已经克服了被日轮刀斩首的弱点!
这个情报,比失去一个上弦的人头,要糟糕一万倍!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两个虽然脱力但眼中燃烧着新生火焰的同伴,心中的阴霾被更深的决意所取代。
他救下了他们。
两个柱觉醒了斑纹。
上弦之伍,死。
上弦之二,遭受了几乎不可逆转的重创。
这已经是鬼杀队数百年未有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巨大胜利。
至于逃掉的……
晓月桐的金眸再次变得锐利,仿佛能刺穿无限城的层层阻隔。
下次见面,就是他们的死期。
他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再次发生。
“走吧。”
他走向前,声音恢复了平静,伸手扶起摇摇欲坠的甘露寺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