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恐怖的气浪以黑死牟为中心炸开,如同一只无形的巨兽在咆哮。
坚硬的地面被生生刮去一层,碎石与残木化作齑粉,在冲击波中狂舞。
这并非任何呼吸法或血鬼术,仅仅是一个名字,一句质问,所引发的最纯粹的心神失控。
远处的炭治郎三人被这股力量撞得气血翻涌,狼狈地摔在地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唯有晓月桐。
他站在风暴的最中心,那柄名为“镇”与“破”的薙刀枪尖拄地,发出细微的颤鸣,将所有冲击力导入大地。
他身上的队服下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狂舞,但他的身形,却如同一根钉死在风眼里的定海神针,纹丝不动。
他那双纯粹的金色眼瞳,穿透了肆虐的烟尘,依旧平静地注视着那个身影。
“继国岩胜。”
他又念了一遍。
这一次,声音更轻,却比刚才那道惊雷,更具穿透力。
像是一根滚烫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黑死牟那被尘封了四百年的、名为“过去”的伤口。
黑死牟身上那股足以压垮山岳的气势,出现了一瞬间的溃散。
他那六只眼睛里的情绪,第一次变得不再统一。
最上方的一对,是纯粹的、被揭开疮疤的暴怒。
中间的一对,是茫然与困惑,仿佛在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
而最下方的一对,却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灵魂最底层的……悲哀。
“你……到底是谁?”
黑死牟的声音,不再是古井无波的低沉,而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他握刀的手,四百年来第一次,感到了属于人类的僵硬。
……
“呜哇哇哇……完了完了完了……”
被冲击波掀飞,刚缓过一口气的我妻善逸,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躲在一块破墙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对峙。
他的牙齿在疯狂打架,发出的“咔哒”声比战场上的任何声音都清晰。
“他还在说!他还在说那个名字!他是不是觉得那个六只眼的家伙脾气太好了?!他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善逸的脑袋里,已经上演了一百种自己被切成肉末的惨烈死法。
“闭嘴!烦死了,胆小鬼!”
旁边的伊之助一拳捶在地上,龇着牙,倒是战意高昂。
“怕什么!桐那家伙不是很强吗!你看他,站得那么稳!直接冲上去把他砍了不就行了!废话那么多!”
“你懂什么啊!你这个猪头!!”
善逸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他咆哮。
“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你没感觉到吗?那个六只眼的家伙,光是生气,我们就差点死了啊!晓月桐先生他……他是在用嘴巴跟怪物打架啊!这是什么自杀新花样吗!?”
“用嘴巴打架?”
伊之助歪了歪头,显然他的处理器无法理解这种高端操作。
“伊之助,善逸,别吵。”
炭治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用日轮刀支撑着身体,强忍着背后的剧痛,面色苍白如纸。
“听。”
他死死盯着晓月桐的背影,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着。
“晓月桐先生身上的气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很冷静。”
“然后……你们闻那个鬼的气味。”
炭治郎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那股强大到让人绝望的、稳定得像岩石一样的气味……混乱了。”
“悲伤、愤怒、迷茫……还有……恐惧的味道。”
“恐惧?”
善逸和伊之助同时一愣。
那个怪物,在恐惧?
“晓月桐先生的每一句话,”炭治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震撼,“都是一把刀。一把直接砍在那个鬼灵魂上的刀。”
……
战场中央。
晓月桐对于身后三个小家伙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黑死牟身上。
打?
怎么打?
一个上弦之壹黑死牟,已经足够让九柱集结,拼上性命去围剿。
更何况旁边还有半天狗的四个情绪分身在虎视眈眈,还有一个被自己打残了但还没死的上弦之陆狯岳。
自己就算将呼吸法催动到极致,最多也只能跟黑死牟打个平手。
但炭治郎他们呢?
只要自己一个分神,一道剑气,就能将他们全部屠戮殆尽。
所以,不能打。
至少,现在不能。
鬼舞辻无惨派他来,是为了“清场”,是为了抹除“变数”。
那么,自己就要制造出更大的“变数”。
一个连鬼舞辻无惨都无法预料的,源自他最强之矛内部的变数!
“我是谁,不重要。”
晓月桐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那平静的语气,与战场上紧张到凝固的气氛格格不入。
“重要的是,继国岩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用薙刀的刀柄,遥遥指向黑死牟那张布满六只眼睛的脸。
“舍弃了武士的荣耀,舍弃了家族的姓氏,舍弃了人类的身份,甚至连你引以为傲的剑技,都被扭曲成了这副不伦不类的鬼样。”
“这一切,就是为了超越那个男人吗?”
“那个……你直到死,都活在他的影子里,连嫉妒的资格,都快要被磨灭的弟弟——”
“继国缘一。”
“住口!!!”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形的气浪。
而是肉眼可见的,紫色的月华剑气!
黑死牟拔刀了。
他甚至没有念出招式名,只是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本能地挥出了一刀!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一道迅疾无比的弧形斩击,带着无数旋转的细小月刃,没有斩向晓月桐,而是斩向了他身侧空无一人的地面!
嗤啦——!
大地被撕开了一道长达数十米的恐怖沟壑,深不见底。
狂暴的剑气将周围的一切都切割得粉碎。
这是纯粹的,毫无目的的宣泄!
“你……不配……提那个名字!”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在这一刻,全都染上了血一样的赤红。
他死死地盯着晓月桐,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撕碎。
“不配?”
晓月桐笑了。
那是一种带着怜悯的,冰冷的笑。
“我为什么不配?”
“是我变成了鬼,摇尾乞怜地去祈求那个胆小鬼的力量?”
“还是我因为嫉妒自己的兄弟,连作为人、作为武士的最后一丝尊严都彻底抛弃?”
“继国岩胜,你连正视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你才是最不配提那个名字的人。”
晓月桐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字字诛心。
他的心理防线,正在被一层层剥开。
他很清楚,对付黑死牟这种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任何谎言和虚张声势都毫无意义。
唯一能击溃他的,只有一样东西。
——真实。
血淋淋的,他最不愿面对的真实。
“我……是为了追求极致的剑道!”
黑死牟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武士的宿命,本就是不断变强!是缘一他……是他背叛了武士的道路!”
“哦?”
晓月桐眉毛一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追求剑道?”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随之变化。
那股融合了“镇”之厚重与“破”之锋锐的势,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你管这种,需要靠吞噬血肉、苟活于黑夜、效忠于一个连太阳都不敢面对的懦夫才能换来的力量,叫做‘剑道’?”
晓月桐将手中的薙刀,缓缓举起,刀尖斜指天空。
“真正的剑道,是守护。”
“是哪怕明知不敌,也要挥刀的觉悟。”
“是燃烧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