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烨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时宴琛的这个提议，对他，对沈星晚，甚至对整个顾家来说，都是最优解。
可这背后，是一个父亲，对自己五年父女情深，最残忍的割舍。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顾承烨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被人拿捏，被人用“退让”来将军的被动。
“你会的。”
电话那头的时宴琛，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为了她，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像是说给自己听，“更何况，我给你的东西，你拒绝不了。”
“‘诺亚方舟’，我跟他们打过交道。”
顾承烨听闻，震惊了。
“三年前，我曾经委托他们，为我研发一种，能够修复受损基因的药物。”
时宴琛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当然，最后失败了。但是，我因此，也知道了他们的一些内幕。”
“他们的总部，不在瑞士。”
“那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全世界富豪，砸钱续命的销金窟。”
“他们真正的核心实验室，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一座，私人岛屿。”
“那个地方，没有名字。”
顾承烨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私人岛屿。
这四个字，意味着绝对的封闭，和绝对的掌控。
这意味着，对方可以在那里，为所欲为，而不受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你怎么进去的？”
“我没进去过。”
时宴琛说，“所有的接洽，都是通过一个中间人。那个人，叫‘信使’。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就像一个幽灵，只在顶级的富豪圈子里流传。”
“我只知道，他下一次出现在深城的时间，是三天后。”
“在顾氏集团的，周年庆上。”
顾承烨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会以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时宴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顾承烨，我的筹码，已经给你了。怎么选，看你。”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承烨握着已经传来忙音的手机，久久没有动弹。
“怎么样？”沈星晚一直站在旁边，她将刚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把我们，又往前推了一步。”顾承烨放下手机，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时宴琛这一招，叫阳谋。
他用一个顾承烨无法拒绝的诱饵，逼着他，不得不答应那个看似荒唐的条件。
“星晚，你觉得呢？”顾承烨看向她。
“我只知道，我女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沈星晚的眼神，异常坚定，“至于时宴琛……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尊重他。”
“好。”
顾承更是点了点头，“那就按计划进行。”
“我负责那个岛屿。你和老师，负责稳住初初的病情。”
“不，”沈星晚摇了摇头，“这一次，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顾承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顾承烨，你听我说。”
沈星晚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对方是研究生物病毒的，我是医生，我比你更懂，如何应对这些东西。而且，我们现在连对方的底细都还没摸清，万一需要现场配制解药，只有我在，才有可能。”
“可是……”
“没有可是。”
沈星晚打断他，“这一次，我们夫妻同心。”
顾承烨看着她，这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的女人。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这个女人，是他的软肋，却也是，他最坚硬的铠甲。
“好。”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一切行动，都听我指挥。”
“成交。”
第二天，顾氏集团的周年庆，如期举行。
地点，选在了深城顶级的七星级酒店。
整个宴会厅，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深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顾承烨上台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回顾了顾氏集团五十年的风雨历程，展望了未来的宏伟蓝图。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为了不忘初心、也为了致敬那些曾经与我们并肩，甚至针锋相对的商业前辈。我决定，成立一个专项历史研究小组，重新梳理，并为那些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企业，修书立传。”
他身后的巨大屏幕上，闪过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企业名称。
最后，定格在了“赵氏集团”四个字上。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知道，赵氏的倒台，与顾家，脱不了干系。
顾承烨在这个时候，重提旧事，是何用意？
是忏悔？还是……另有所图？
没有人知道。
而在宴会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福伯穿着一身笔挺的管家服，面容慈祥地站在那里，看着台上的顾承烨。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后台，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人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他动手了。”
福伯的声音，压得极低，“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小姐，”
福伯的恭敬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该，送他一份‘贺礼’了？”
“不急。”
一个清冷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他查。我倒想看看，他能查出些什么。”
“可是……”
“福伯，”
那个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福伯的身体，猛地一僵。
“不敢。”
“那就，按我说的做。”
“盯紧他。尤其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几个孩子。”
电话被挂断。
福伯握着手机，站在阴影里，苍老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而此时，宴会厅里。
顾承烨宣布完那个重磅消息后，就走下台，开始应酬。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人，端着酒杯，主动走了过来。
“顾总，久仰。”
顾承烨看着他，这个男人，他有些眼熟，似乎是某个新兴科技公司的创始人。
“你好。”顾承烨礼貌性地，与他碰了碰杯。
“刚才听了顾总的讲话，真是令人振奋。”
男人笑着说，“尤其是那个‘修书立传’的计划，格局之大，令人钦佩。”
“过奖了。”
“我本人，也是一个历史爱好者。”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了过去，“如果顾总不嫌弃，或许，我们可以就这个话题，深入地，聊一聊。”
顾承烨接过名片。
上面，只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信”。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顾总，”
男人举了举杯，嘴角的弧度，愈发意味深长，“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