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烨挂断电话,看着沈星晚。
她没有哭,也没有崩溃。
她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湖上倒映的星光。
“顾承烨,你说……一个人的存在,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她……还应该被记住吗?”
顾承烨走上前,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存在是错误。你,不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告诉她,他在这里。
沈星晚靠在他的怀里,身体依旧紧绷。
她不是在为自己悲伤。
她是一个医生,在面对未知和恐惧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分析。
沈家……那个给了她童年所有噩梦的地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可怕的秘密。
“零号……”她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只有冰冷秩序的代号。
她到底是谁?
是自己的姐妹吗?
还是……别的什么,更让她无法接受的存在?
就在这时,顾承烨的手机再次震动。
是大宝。
“爹地。”
“说。”
“我追踪到了赵琳的车,她离开会场后,直接去了伯尔尼的私人机场。十五分钟前,一架没有在民航系统注册的湾流G650,从那里起飞了。”
大宝的声音冷静,“我无法追踪它的航线,对方有顶级的反追踪系统。但是,根据它的起飞方向和速度,目的地,大概率是北大西洋的某个区域。”
私人岛屿。
时宴琛的话,得到了验证。
“我知道了。”
顾承烨的声音沉了下来,“大宝,照顾好弟弟和妹妹。”
“爹地,妈咪……”大宝在那头,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嗯?”
“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就在这时,欢快的儿童歌曲铃声响起。
是沈星晚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二宝的头像。
沈星晚按下了接听键。
“妈咪!”
二宝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和爹地在瑞士好玩吗?有没有吃到传说中,比我脸还大的巧克力?”
“吃到了。”
沈星晚勉强笑了笑,“等妈咪回去,给你带。”
“好耶!”
二宝欢呼了一声,然后,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妈咪,我跟你说哦,我昨天晚上,发明了一个超级厉害的东西!”
“是什么?”
“‘坏蛋原地爆炸器’!”
二宝得意地介绍道,“只要对着坏蛋按一下,他就会‘嘭’的一声,变成天边最亮的烟花!
妈咪,你把那个欺负你的坏阿姨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空投过去,让她知道,我们家的人,不是好惹的!”
沈星晚被他这番童言无忌的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
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丈夫,有儿子,有女儿,有哥哥,有老师……她有那么多爱她的人。
她有什么好怕的?
“二宝,妈咪没事。你和哥哥,还有淮宝,乖乖在家等我们。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沈星晚从顾承烨的怀里站直了身体。
“顾承烨,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
“赴宴。”
她走到衣帽间,取下那件为晚宴准备的黑色长裙,“我倒想看看,这个信先生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晚上七点,一辆黑色的宾利,准时停在了酒店门口。
司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欧洲男人,他恭敬地为两人拉开车门,然后,一路平稳地,将车开向了苏黎世湖畔。
信先生的庄园,坐落在半山腰,隐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
这里,戒备森严,自成一国。
“林博士,顾先生,欢迎。”
信先生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们,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将他们引到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只摆了三副餐具。
显然,这并不是一场热闹的晚宴。
“赵小姐呢?”
沈星晚开门见山地问,“她不参加吗?”
“赵小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信先生替她拉开椅子,动作优雅,“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晚餐很丰盛,每一道菜,都出自米其林三星主厨之手。
但谁也没有心思品尝。
“林博士,”
信先生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看似随意地开口,“我一直认为,天赋,是上帝赐予人类最不公平,却也最宝贵的礼物。”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改变世界。”
他抬起头,看向沈星晚,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欣赏,“比如你。”
“你的医术,你对基因学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你不应该,被埋没在那些凡夫俗子的争斗里,更不应该,为了那些无聊的道德和伦理,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信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顾承烨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声音冷了下来。
“呵呵,”
信先生轻笑一声,“顾总,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邀请林博士,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然后呢?”
沈星晚看着他,“像赵琳一样,去制造那些永远也醒不过来的‘作品’吗?”
“不,不,不。”
信先生摇了摇头,“赵琳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而你,林博士,你和她不一样。”
“你是天生的,创造者。”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实验室,最顶尖的团队,最不受限制的资金。”
他循循善诱,“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研究。攻克癌症,逆转衰老,甚至……创造生命。”
“我没兴趣。”沈星晚的回答,干脆利落。
“是吗?”
信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被微笑所取代,“那……令千金的病毒呢?你也没兴趣吗?”
顾承烨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病毒,确实是个很有趣的小东西。”
信先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它的自我复制能力,它的潜伏特性,尤其是它对记忆神经的靶向攻击……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可惜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它有一个小小的,缺陷。”
“那个不完整的解药,就像一个开关。每一次的情绪剧烈波动,都会加速它的进程。直到有一天……”
他看着沈星晚,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
“她会彻底忘了你。忘了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的拥抱,忘了你,是她的母亲。”
“你到底想怎么样?”顾承烨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很简单。”
信先生将一张黑色的卡片,推到沈星晚面前,“这是‘诺亚方舟’的钥匙。拿着它,你可以进入那座岛屿,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但是,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