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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腹痛之谜

慕容华捂着肚子踉跄离席时,全场只有林晚夕垂眸藏住笑意。

她亲手调制的蛊毒,终于在这位权倾朝野的未婚夫体内发作了。

太子关切地遣太医诊治,林晚夕温顺跟随众人探望。

床榻上慕容华面色惨白,冷汗浸透锦被,却在她靠近时猛地攥住她手腕。

“夕儿……”他气息微弱,眼底却锐利如刀,“你袖中的香料,很特别。”

她袖袋里藏着的,正是引蛊的香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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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来得毫无征兆,蛮横如攻城巨槌,狠狠捣入慕容华腹中。他挺拔的身形骤然一僵,手中把玩的白玉酒杯“哐当”一声砸在光可鉴人的紫檀矮几上,残余的琥珀色酒液泼溅开来,像泼洒开的污血。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涌到嘴边的闷哼死死压了回去,但额角瞬间暴起的青筋和褪尽血色的脸孔,已将他正承受的酷刑昭示无遗。

“王爷?”离他最近的户部尚书李大人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整个琼林宴喧嚣的丝竹谈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带着惊愕、疑惑,还有不易察觉的揣测。空气凝滞,连御花园深处飘来的花香都仿佛染上了沉甸甸的铁锈味。

慕容华牙关紧咬,每一寸筋肉都在那无形的绞索下抽搐绷紧。他强撑着,试图借扶住桌沿稳住身体,可指尖刚触及冰冷的木料,又一阵更为凶猛的绞痛自腹底翻卷而上,几乎要撕裂他的脏腑。冷汗瞬间浸透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后背。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出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无…无妨。”他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那剧痛抽走,他再也无法维持站姿,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单膝竟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王爷!”惊呼四起,离得近的几名官员慌忙抢上前搀扶。太子萧承睿亦猛地从主位起身,疾步而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忧虑:“皇叔!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立刻!”

一片混乱的关切声中,唯有林晚夕安静地垂着头,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笑意。很好,她无声地对自己说,这精心调配的“蚀骨缠”,发作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烈。看着那曾经高高在上、视她如尘埃的未婚夫,此刻在她布下的罗网中痛苦挣扎,狼狈如丧家之犬,一股冰冷而尖锐的快意,细细密密地刺入她的心口。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那无形蛊虫在他体内疯狂啮噬脏腑的声音——那是她复仇的序曲。她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感受着袖袋深处那颗坚硬微凉的香丸。快了,只需再靠近些,让这引蛊之香的气息悄然渗入他的鼻息,那些蛰伏的“蚀骨缠”便会彻底苏醒,由内而外,将他一点点啃噬殆尽。她要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权势,连同那副俊美皮囊,在无休止的折磨中化为乌有。

“林小姐?”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太子身边的一名内侍,“殿下吩咐,请您也一同过去偏殿看看王爷。”

林晚夕抬起脸,方才眼底的寒冰已尽数消融,只余下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关切,水光潋滟,楚楚可怜。“是。”她低低应道,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王爷他…方才还好好的…” 她提起裙裾,脚步细碎而匆忙地跟上众人簇拥着慕容华离去的方向,纤弱的身影像一片被风裹挟的叶子,投入偏殿那片骤然升起的紧张阴影里。

偏殿内,沉水香馥郁的气息也压不住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一种内脏受损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厚重的织锦帐幔低垂,隔绝了外间的喧嚣,却隔绝不了内里令人窒息的压抑。

慕容华被安置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榻上,锦被盖至腰际。他仰面躺着,素日里如冷玉雕琢的脸庞此刻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一丝暗红的血迹凝在唇角。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边不断淌下,浸湿了枕畔的云锦,更在身下洇开大片深色的汗渍。每一次沉重的、带着痰音的喘息,都牵动着他紧绷的身体微微震颤,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对抗着体内那只疯狂撕扯的凶兽。两名太医围在榻边,一人凝神切脉,眉头锁得死紧,另一人正小心翼翼地用银针试探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神情同样凝重。

太子萧承睿负手立于榻前几步之外,目光沉沉地落在慕容华痛苦扭曲的脸上,面上忧色浓重,但那深潭般的眼底却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器物。

“如何?”太子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切脉的老太医收回手,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他躬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悸:“回禀殿下,王爷脉象…极乱!忽而沉迟如石,忽而疾促如奔马,更兼有…有断弦之兆!此等凶险脉象,老朽…老朽行医数十年,闻所未闻!且…”他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慕容华紧捂的腹部,“王爷体内似有阴寒戾气盘踞脏腑,攻冲不定,痛如刀绞,非寻常寒热之症,倒…倒像是…”

“像是什么?”太子追问,声音更沉了几分。

“像是…像是中了某种极厉害的毒物!”老太医终于艰难地说出判断,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此言一出,旁边施针的太医手猛地一抖,银针险些脱手。殿内侍立的宫人内侍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一股冰冷的恐惧无声地蔓延开来。

林晚夕安静地站在稍远些的角落阴影里,垂着眼,仿佛被这骇人的震断吓坏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听到“毒物”二字时,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无声地冷笑。毒?呵,这些庸医,又怎会识得南疆秘传的“蚀骨缠”?那并非凡俗毒药,而是以自身精血饲喂、与施术者心意相通的蛊中之王!它此刻正在慕容华的五脏六腑间肆意游走、啃噬,每一次痛苦的痉挛,都是她复仇意志的延伸。

她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如最精密的尺,丈量着她与床榻之间的距离。三步。只需再靠近两步,袖中那颗引蛊的“牵机”香丸所散发出的、常人难以察觉的幽微气息,便能精准地飘入慕容华的呼吸。届时,“蚀骨缠”将彻底狂暴,他承受的痛苦,会比现在猛烈十倍!

时机到了。

“殿下,”林晚夕向前迈出一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担忧,如同被风吹皱的春水,“王爷…王爷他流了好多汗,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可否…可否让晚夕为王爷擦一擦?”她抬起脸,眼中蓄满晶莹的泪水,欲落未落,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

太子萧承睿的目光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审视,快得如同错觉。随即,他微微颔首,语气是惯常的温和:“林小姐有心了。去吧。”

“谢殿下。”林晚夕福了福身,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什么。她莲步轻移,走向那张被痛苦笼罩的床榻。三步的距离在她脚下被刻意拉长,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跳的鼓点上。袖袋里那颗坚硬的香丸,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有了生命般微微发烫,无声地催促着。

终于,她站在了榻边。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沉水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她恍若未闻。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那个人身上——他每一次痛苦的抽搐,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让她袖中的指尖兴奋得微微发颤。她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带着少女特有的微凉,从旁边宫婢捧着的铜盆里,拿起一方浸润了温水的素白丝帕。

她的手,朝着慕容华布满冷汗的额角缓缓探去。近了,更近了…她甚至能看清他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在痛苦地滚动,看清他紧咬的牙关在微微打颤。袖中“牵机”香丸的气息,正随着她抬臂的动作,丝丝缕缕地逸散开来,无声无息地融入这沉闷的空气里。

就是现在!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慕容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那声音凄厉绝望,饱含着超越极限的痛苦,如同濒死的野兽最后的哀鸣!他原本瘫软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抽打,猛地向上弓起,脖颈和手臂上的血管根根暴凸,如同要破皮而出!锦被被他痉挛的十指死死攥住,昂贵的云锦发出不堪重负的“嗤啦”裂响!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骇得所有人都魂飞魄散!两名太医惊得倒退一步,脸色煞白如纸。捧着水盆的宫婢尖叫一声,铜盆脱手砸落在地,温水溅了一地。连太子萧承睿也猛地向前踏了一步,瞳孔骤缩,脸上伪装的忧色瞬间被真实的惊骇取代。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恐惧达到顶点的刹那,一只冰冷、汗湿、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铁钳,猛地抓住了林晚夕刚刚抬起、握着丝帕的手腕!

“啊!”林晚夕短促地惊叫一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那力道大得惊人,腕骨剧痛,仿佛要被生生捏碎。她惊惶地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睛。

慕容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素日里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痛楚而微微扩散,灰败的底色上弥漫着一层濒死的死气。然而,就在这片混沌的、象征着崩溃的死气中央,却燃烧着一点令人心惊胆寒的清醒火焰!那火焰穿透了生理的极限痛苦,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穿透力,死死地钉在她的脸上,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瞬间刺穿了她所有伪装的惊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殿内所有的惊呼、抽气、盆器落地的哐当声,都如同潮水般退去。林晚夕的世界里,只剩下腕骨上传来的剧痛,和那双死死攫住她的、燃烧着清醒痛楚与冰冷审视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被抓住的手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冻得她指尖发麻。他知道了?怎么可能?这“蚀骨缠”发作时神智必然混沌如泥!

不,冷静!她强迫自己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眼中瞬间蓄满更多泪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您抓疼晚夕了…您可是哪里疼得厉害?晚夕…晚夕只是想替您擦汗…”

她试图挣扎,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那铁钳般的手指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力量大得几乎要嵌入她的骨肉。那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深沉、更冰冷,像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拆穿的赝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慕容华灰白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林晚夕不得不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才能捕捉到那几个破碎的字眼:

“夕…儿……”

这声呼唤,沙哑、虚弱,带着濒死的喘息,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从未如此亲昵地唤过她“夕儿”!尤其是在这种时刻!这绝非温情!

紧接着,那微弱如游丝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血腥和脏腑受损的甜腥气,以及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冰锥刺入她心脏的低语:

“你…袖中的…香料……”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气息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但那眼神却锐利得可怕,死死锁住她因惊骇而瞬间收缩的瞳孔,“很…特别……”

轰——!

林晚夕脑中一片空白!袖中的香料?!引蛊的“牵机”香丸!他竟然闻到了?!在这非人的剧痛折磨下,在这充斥着血腥、汗味、药味和沉水香的混乱气息里,他竟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几乎淡不可闻的异香?!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伪装的面具在心底深处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他不仅察觉了异样,甚至精准地指向了她的袖袋!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哪里是濒死的昏聩?分明是猎人锁定猎物要害的致命一击!

殿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钉在原地——王爷死死抓着未婚妻的手腕,两人在极近的距离里无声对峙,那氛围紧绷得仿佛一触即断的弓弦。

太子萧承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飞快地逡巡,眉头紧锁,眼底的惊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深沉的涟漪。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超出掌控的暗流。

“皇叔?”太子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试探性的安抚,“您可是有什么吩咐?林小姐也是好意…”

慕容华没有理会太子,他那双布满血丝、死气与锐光交织的眼睛,依旧死死盯在林晚夕煞白的脸上。抓着她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收紧了半分,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冰冷的警告。

“香…”他再次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灰败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阵更猛烈的痉挛骤然袭来!他身体再次剧烈地向上弓起,脖颈青筋暴跳如虬龙,喉间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攥着林晚夕的手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扣住,不肯放松分毫。

“王爷!”旁边的太医魂飞魄散,慌忙扑上前,“快!按住王爷!参汤!吊命的参汤!”

又是一阵剧烈的忙乱。宫人强行按住慕容华剧烈抽搐的身体,太医手忙脚乱地施针、灌药。林晚夕被他死死抓着,被迫钉在原地,像一个突兀而僵硬的木偶。她看着他在剧痛中挣扎,看着他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看着他濒死的惨状,本该有的复仇快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手腕上那几乎要被捏碎的痛楚。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

混乱中,慕容华那只紧抓着她的手,因全身的剧烈痉挛而猛地一甩!力道奇大,林晚夕猝不及防,被他带着狠狠一踉跄,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跌,眼看就要撞上榻沿!慌乱间,她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出想要撑住身体。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周遭的嘈杂淹没的裂帛声响起。

林晚夕的手掌重重按在了慕容华身下汗湿的锦被上,稳住了身形。但就在她按下去的位置,那湿漉漉的锦被表面,竟被她的指甲或是袖中某处不经意的勾挂,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细口!

她惊魂未定地撑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道裂口,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裂口下,并非锦被的衬里。借着殿内明亮的烛火,她清晰地看到,就在那层薄薄的、被汗水浸透的锦缎之下,赫然垫着一块巴掌大小、质地奇特的深灰色布料!那布料看似粗粝,纹理却异常细密,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绝非寝具所用之物!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灰色布料紧贴锦被裂口的位置,赫然裂开了一小片极其诡异的、近乎幽蓝的暗色痕迹,正缓缓地、无声地向外晕染,如同某种活物在渗透!

冰蚕丝甲!

林晚夕的血液瞬间冻结!脑中只剩下这个南疆秘典中记载的、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此甲薄如蝉翼,水火不侵,更因其材质特异,对蛊虫的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和微弱压制!难怪…难怪“蚀骨缠”发作得如此猛烈而混乱!这甲胄虽然无法彻底隔绝蛊虫,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扰乱了蛊虫啃噬的轨迹,让它们更加狂暴无序,同时也让慕容华承受的痛苦加倍放大!他贴身穿着此甲,绝非巧合!

他早有防备!

这个人质如同九天惊雷,将她劈得魂飞魄散!原来她的杀局,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对方冰冷的注视之下!他像个耐心的猎人,看着她一步步踏入陷阱,甚至可能…连她袖中的“牵机”香丸都早已洞悉!方才那句“香料很特别”,绝非濒死的呓语,而是赤裸裸的试探和警告!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而稳定的手伸了过来。太子萧承睿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他的动作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握住了慕容华那只死死扣着林晚夕的手腕。

“皇叔,您抓得太紧了,林小姐受不住。”太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林晚夕惨白如纸的脸和那道诡异的锦被裂口,“林小姐也受了惊吓,让她先下去缓缓吧。太医在此,定会全力救治皇叔。”他的手指在慕容华腕间的某个穴位上不轻不重地一按。

慕容华紧扣的手指,在太子这一按之下,如同被卸去了所有力量,骤然松脱开来。那只曾经力逾千钧的手,此刻软软地垂落在汗湿的锦被上,再无一丝生气,只剩下无意识的、因剧痛而产生的细微抽搐。

手腕骤然失去钳制,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和冰冷的压力瞬间消失,反而让林晚夕身体一软,踉跄着后退半步,才勉强站稳。她垂着头,不敢再看床榻上的人,也不敢接触太子深不可测的目光,只能盯着自己那只获得自由却依旧残留着可怕指印、微微颤抖的手腕,急促地喘息,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

“多…多谢太子殿下。”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无妨。”太子淡淡道,目光却在她低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太医,语气转为肃然,“无论如何,给孤保住王爷的命!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是!臣等定竭尽全力!”太医们慌忙应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林晚夕如同被赦免般,借着混乱,脚步虚浮地退到更远的角落阴影里。背脊紧贴着冰冷坚硬的雕花殿柱,那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骨髓,才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一丝。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失败了。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被那件该死的冰蚕丝甲彻底搅乱。更可怕的是,慕容华那濒死状态下锐利如刀的眼神和那句指向明确的低语,如同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太子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睛,也让她如芒在背。这偏殿,此刻对她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她必须立刻离开!留在这里,任何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成为催命符。那颗要命的“牵机”香丸,更是必须立刻处理掉!

念头急转,林晚夕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脸时,已勉强收拾起惊惶的神色,只余下浓浓的忧虑和一丝不堪重负的脆弱。她朝着太子的方向,盈盈福下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惊悸:“殿下,王爷如此…晚夕心中实在惶恐难安,留在此处亦于事无补,徒增慌乱。晚夕想…想先行告退,去佛堂为王爷诵经祈福,祈求上苍庇佑。”

太子萧承睿闻言,缓缓转过身。他背对着床榻的烛光,面容隐在明暗交界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锐利,如同能穿透人心。他沉默地审视着林晚夕,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掂量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殿内只剩下慕容华沉重的喘息声和太医们压抑的指令声。这短暂的沉默,对林晚夕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屏住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缩回袖中,指尖死死捏住了那颗微凉坚硬的香丸,随时准备将其捏碎销毁。

终于,太子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林小姐有心了。王爷突遭此难,想必你也受惊不小。去吧,祈福静心也好。”

那无形的压力骤然一松。林晚夕心中巨石落地,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低眉顺眼地再次行礼:“谢殿下体恤,晚夕告退。”

她转身,步履依旧带着一丝受惊后的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殿门走去。每一步都极力控制着速度,既不显得仓皇欲逃,也绝不拖泥带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目光如影随形——一道属于阴影中的太子,一道…似乎来自那死寂床榻上骤然加深的痛苦喘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暂时解脱的殿门门扉时——

“呃…噗——!”

一声沉闷而可怕的呕血声猛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宫婢们失控的尖叫和太医带着哭腔的惊呼:“王爷!王爷挺住啊!参汤!快!快灌下去!”

林晚夕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硬生生僵在了距离门槛仅一步之遥的地方。那呕血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背心。她甚至能想象出那暗红发黑的血块从他口中涌出的可怖景象。她袖中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将那颗香丸捏碎!走!立刻走!绝不能回头!

然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太子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若在慕容华呕血濒死的当口头也不回地离去,这份“惊吓过度”的伪装,还能剩下几分可信?太子方才那短暂的沉默和审视,绝非全然信任。

电光石石间,林晚夕猛地转过身,脸上瞬间堆满了比刚才更甚的、毫无作伪的惊骇欲绝!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像是强忍着喉间的尖叫,身体摇摇欲坠,眼中瞬间涌出的泪水如同断线珍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王爷——!”她发出一声凄婉的悲鸣,声音颤抖破碎,饱含着真切的恐惧(对自身处境的恐惧),作势就要不顾一切地扑回榻边。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慌忙上前搀扶住她几乎软倒的身体。

“林小姐!林小姐您别过去!太医在救呢!”宫女焦急地劝阻。

林晚夕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宫女身上,肩膀剧烈地耸动,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承受着莫大的悲痛。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眼泪里有多少是对功败垂成的愤怒,多少是对身份即将暴露的恐惧,又有多少是演给太子和所有人看的戏码。

太子的目光在她悲痛欲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终于移开,转向混乱的床榻,声音冷硬如铁:“都慌什么!给孤救!救不回来,你们全都给王爷陪葬!” 太医和内侍们在他的威压下更是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到了极点。

趁着这全副注意力都被慕容华濒危状态吸引过去的瞬间,林晚夕借着宫女的搀扶和身体的遮挡,那只缩在袖中的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两个动作。指尖发力,袖袋深处那颗坚硬微凉的“牵机”香丸,瞬间被碾碎成齑粉!同时,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腰封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处轻轻一挑,一粒绿豆大小、无色无味的药丸滑入掌心,被她借着抬手拭泪的动作,无声无息地送入口中,干咽了下去。

冰魄丹。能暂时压制她体内与“蚀骨缠”相连的母蛊气息,隔绝任何可能被秘法探查到的波动。这是她最后的保命底牌。做完这一切,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一丝,但身体的颤抖和脸上的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她半靠在宫女身上,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厥。

殿内混乱持续了好一阵。参汤灌下去几碗,慕容华那撕心裂肺的呕血终于暂时止住,但气息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脸色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太医们围着他,个个面如死灰,施针的手都在抖。

太子萧承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负手在殿中踱了两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床榻,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了角落那盆打翻在地的铜盆和泼洒的水渍上。他的视线锐利如鹰,似乎在那些水渍边缘、未被完全浸湿的金砖缝隙里搜寻着什么。

“来人,”太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将王爷方才呕出的秽物,还有这殿内所有沾染了污迹的物件——锦被、垫布、水渍旁的尘土,都给孤仔细收集起来。”他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林晚夕依旧捂着嘴、微微颤抖的手,“另外,宣太医院院正秦时立刻入宫!让他带上…验毒验蛊的全套家什!”

“验毒验蛊”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晚夕的耳膜!她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连哭泣都凝滞了一瞬。太子果然起了疑心!而且,他直接点明了“蛊”!秦时…那个据说师承苗疆、对南疆秘术颇有研究的老狐狸!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淹没。碾碎香丸、服下冰魄丹,只是斩断了最直接的证据线索。但慕容华体内狂暴的“蚀骨缠”是真实存在的!那件冰蚕丝甲上诡异的幽蓝蛊毒痕迹更是铁证!一旦秦时到来,即便他无法立刻断定是何种蛊毒,也足以坐实慕容华遭人暗算的事实!而第一个被怀疑的,必然是她这个身份存疑、又曾靠近过慕容华的“未婚妻”!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里衣。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牢笼!必须在秦时到来、在太子下令彻查所有人之前,消失!

“殿下…”林晚夕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致的虚弱,她推开搀扶的宫女,摇摇晃晃地再次朝着太子盈盈下拜,身体软得如同风中柳絮,“晚夕…晚夕实在支撑不住了…心口…心口疼得厉害…求殿下…允晚夕告退…” 她抬起头,泪水涟涟,脸色苍白如鬼,嘴唇甚至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青紫色,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太子萧承睿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重。他看着她痛苦的神色,看着她急促的呼吸和泛青的嘴唇,沉默了片刻。

就在林晚夕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太子终于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林小姐既身体不适,便回去好生歇着吧。来人,送林小姐回府,再遣个太医跟过去看看。”

“谢…谢殿下恩典…”林晚夕如蒙大赦,声音气若游丝,由两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她脚步虚浮,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搀扶的人身上,一步一挪,艰难地朝着殿门挪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仿佛真的不堪重负。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充斥着血腥、痛苦与致命猜疑的偏殿。当外面清冷带着花香的夜风拂面而来时,林晚夕才敢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劫后余生的空气里,没有半分轻松,只有更加沉重的、山雨欲来的阴霾。

马车碾过寂静宫道的辘辘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车厢内一片昏暗,只有车窗外偶尔掠过的宫灯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林晚夕背脊挺直地坐在黑暗中,脸上所有的惊惶、痛苦、虚弱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玉石般的冰冷和沉肃。

她缓缓抬起那只曾被慕容华死死攥住的手腕。借着车窗外透入的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白皙的肌肤上,一圈深紫色的指痕狰狞地印在那里,皮下甚至有细微的出血点,触目惊心。这不仅仅是力量的痕迹,更是一个冰冷的烙印,一个宣告——她的杀局,从开始就被看穿了。

慕容华…林晚夕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惊悸。他竟能忍下“蚀骨缠”那非人的酷刑,在濒死的边缘保持清醒,精准地捕捉到她袖中的异香,甚至可能早已布下冰蚕丝甲这道防线!这份心性,这份隐忍,这份洞察力,远比她预估的更加可怕。她引以为傲的秘术和杀局,在他面前,竟显得如此…稚嫩?

挫败感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但随即,更深的寒意蔓延开来。太子萧承睿最后那道命令——“宣秦时,验毒验蛊”!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睛,显然已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她。秦时一旦确认慕容华中的是蛊,她的身份、她的动机,都将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林府…此刻恐怕已非庇护之所,而是龙潭虎穴。太子派来的太医,名为诊视,实为监视!她甚至能想象出林府周围此刻已布满了太子府或慕容华手下最隐秘的“夜枭”暗卫,只等她自投罗网。

马车在林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前停下。门檐下悬挂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晃,投下不安的光影。早已得了消息的林府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惶恐地迎在阶下。

“小姐,您可回来了!宫里…宫里传话说您身子不适…”管家看着被内侍搀扶下来、脸色苍白如纸的林晚夕,声音都变了调。

“扶我…回听雨轩…”林晚夕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气,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身边那位太子派来的中年太医身上。她微微侧头,对管家投去一个极其隐晦、却带着不容置疑指令的眼神。

管家是林府多年的老人,更是她母亲留下的心腹,瞬间读懂了那眼神深处的寒意——那是最高级别的戒备信号!他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是更加惶恐地指挥下人:“快!快抬软轿来!送小姐回听雨轩!你们几个,仔细伺候着太医大人!”

听雨轩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紧张。林晚夕被安置在床榻上,帷幔半垂。太子派来的太医姓孙,此刻正凝神为她诊脉。他手指搭在林晚夕纤细的手腕上,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分辨着那微弱而紊乱的脉息。

林晚夕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轻浅而急促。冰魄丹的药力在她体内流转,完美地压制着母蛊的气息,同时也在她的经脉间制造出一种虚浮无力、心脉受损的假象。她在赌,赌这位孙太医的医术,识不破这南疆秘药的伪装。

时间一点点流逝。孙太医的眉头越锁越紧,时而抬头观察林晚夕毫无血色的脸,时而凝神于指下的脉搏。他搭脉的时间长得异乎寻常。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对着守在床边的管家和侍女沉声道:“林小姐这是惊悸过度,心脉受损,气血逆乱之症。老夫开一剂安神定惊、理顺气血的方子,即刻煎来服下,需得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夜老夫便留在府中厢房,以便随时看顾小姐病情。” 这既是职责,也是监视。

管家连忙躬身应下,亲自引着孙太医去开方煎药。

厚重的房门轻轻合拢。床榻之上,林晚夕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眼底一片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病态?她如同蛰伏的灵猫,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脚步轻盈地掠到妆台前。手指在雕花繁复的妆奁底部几个隐蔽的凸起处快速而有序地按动。

“咔哒”一声轻响,妆奁侧面弹开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里面没有珠玉首饰,只静静躺着一小卷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人皮面具,一个装着深褐色药水的小瓷瓶,一套小巧的黑色夜行衣,以及几枚造型奇特、非金非木的暗色令牌。

时间紧迫。她毫不犹豫地褪下身上繁复的宫装,换上那套贴身利落的夜行衣。拔开瓷瓶的木塞,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弥漫开来。她用指尖蘸取瓶中深褐色的药水,对着菱花铜镜,仔细而快速地涂抹在脸、颈、手等所有可能暴露的肌肤上。药水所过之处,白皙的肤色迅速变得黯淡粗糙,如同常年劳作的仆妇。最后,她拈起那卷薄如无物的人皮面具,小心地覆盖在脸上,指尖在边缘细细按压抚平,直至与变色的肌肤完美融合,再也看不出丝毫破绽。铜镜里倒映出的,已是一个面貌平庸、肤色暗沉的中年仆妇。

做完这一切,她将换下的宫装迅速塞进床底最深处,又将暗格恢复原状。侧耳倾听,外间煎药的动静隐隐传来,孙太医和管家尚未返回。她如同幽灵般闪到后窗,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窗外是听雨轩僻静的后院,花木扶疏,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她身形一缩,便如狸猫般滑了出去,融入黑暗之中。

夜深沉。林府后院下人居住的杂院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几处守夜婆子房中透出昏暗的灯火。林晚夕(或者说,此刻的林府粗使仆妇“张嫂”)低着头,提着一个半空的泔水桶,步履蹒跚地朝着后角门方向走去。她的动作、姿态,甚至那略显佝偻的背脊,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完美融入了这府邸最底层的夜色里。

角门处,一个打着哈欠的守门老仆正缩在门房里烤火。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探出头:“谁啊?这么晚了…”

“老李头,是我,张嫂。”林晚夕压着嗓子,发出粗嘎沙哑的声音,扬了扬手里的泔水桶,“西院厨房的泔水满了,管事吩咐趁夜拉出去倒了,免得明日招苍蝇。”

老李头眯着昏花的老眼,借着门檐下灯笼昏暗的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油腻旧衣、面容愁苦的妇人,确实是厨房倒泔水的张嫂没错。他嘟囔了一句:“这大半夜的…行吧行吧,快去快回,门给你留着缝儿。”他缩回头,继续烤他的火去了。

林晚夕心中微定,低着头,加快脚步,侧身从虚掩的后角门挤了出去。当身后那扇象征着林府高墙的门扉彻底关闭,清冷而自由的夜风扑面而来时,她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她将泔水桶随意丢弃在墙角的阴影里,脚步不停,迅速拐入一条狭窄无人的暗巷。巷子深处,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如同早已蛰伏的兽,安静地停在那里。车辕上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车夫。

林晚夕脚步未停,径直走到车旁,低声道:“城南,槐树胡同。”声音已恢复成本身的清冷。

车夫没有应声,只是微微颔首。林晚夕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厢内狭小简陋,弥漫着一股尘土和干草的气味。

马车立刻动了起来,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巷道石板,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林晚夕靠坐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着眼,强迫自己调息,冰魄丹的药力在经脉间流转,压制着因母蛊被强行压制而产生的不适感。今夜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飞速掠过——慕容华那双锐利清醒的眼睛、冰蚕丝甲上诡异的幽蓝、太子“验蛊”的命令…每一帧画面都带着冰冷的锋芒。

马车在寂静的街巷中穿行,离灯火渐稀的城南越来越近。就在即将拐入一条更狭窄的胡同时,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空的沉寂!声音来自侧上方!

林晚夕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是特制的响箭!示警?还是…攻击的前奏?!

“吁——!”车夫猛地勒紧缰绳,拉车的驽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马车剧烈地颠簸摇晃,几乎倾覆!

几乎在马车急停的同一瞬间,“笃笃笃!”一连串密集如暴雨般的闷响狠狠钉在了车厢厚重的木壁上!力道之大,震得整个车厢都在颤抖!林晚夕甚至能感觉到有尖锐的金属穿透了外壁的木板,冰冷的锋芒几乎刺到她的后背!

弩箭!强劲的军弩!

“有埋伏!趴下!”车夫嘶哑的吼声带着破音,充满了惊怒。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另一道更加凌厉、更加致命的破空尖啸,如同地狱使者的唿哨,从完全相反的方向激射而至!目标,直指因马车急停而暴露在车厢门口位置的车夫!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紧接着是车夫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林晚夕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猛地伏低身体,蜷缩在车厢最内侧的角落,右手闪电般探入夜行衣内袋,指尖触碰到几枚冰冷坚硬的菱形薄刃。外面的车夫没了声息,只有拉车的马匹在不安地喷着响鼻,刨着蹄子。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这条狭窄的暗巷。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开始无声地在冰冷的夜风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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