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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南疆来使

玄青墨色在碟沿交融晕染,灯下幽光流转,似深潭吸纳了星子,又似古墨在千年宣纸上洇开的魂魄。那一点意外造就的青黑交界处,透出的色泽让林晚夕呼吸都凝滞了。所有翻找笔记的狂乱、实验失败的沮丧、被浓烟呛出的泪水,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抽空。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点深邃、神秘、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玄青。

指尖还残留着烟灰的粗糙触感和泪水的微咸湿意。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用银针的尖端,极轻极轻地挑起碟边沾染了松烟灰粉末的那一小撮青黛石粉。粉末被针尖托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颤动,那玄青的光泽也随之流动,如同拥有了生命。

“不是沉底……是融合?是……生色?”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这奇妙的幻影。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脑海——松烟灰,或许根本不是用来“定色”或“凝合”金箔的?它的作用,可能在于激发、在于嬗变,在于与某些特定的颜色碰撞后,催生出全新的、意想不到的华彩?

心,从未跳得如此剧烈,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失败的焦糊味和刺鼻的松烟气息还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残余的玫瑰甜香,形成一种古怪的背景。但林晚夕的感官已完全被这点新生的玄青所攫取。她迅速清理掉铜锅里那滩失败的、焦褐色的糊状物残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重新取来干净的青黛石粉——那是她为调制眉黛准备的,色如远山,沉静幽深。又取来那包乌沉沉的松烟灰。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将松烟灰融入蜡液或油露。她取了一个全新的小瓷碟,倒入少许青黛石粉,然后用银勺的尖角,捻起一丁点、几乎肉眼难辨的松烟灰粉末,如同吝啬的画家对待最珍贵的颜料,极其谨慎地撒落在深青色的石粉表面。

银针的尖端,带着一种探索未知领域的轻微颤抖,开始缓缓调和。乌黑的松烟灰颗粒与深青的石粉细末相遇、纠缠、渗透……奇迹,在灯下无声地绽放。那原本略显沉闷的青黛色,如同被注入了灵魂,色泽陡然变得深邃、饱满、内敛,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宝光。更奇妙的是,在针尖划过的轨迹上,随着粉末被压实或挑开,那玄青的底色里,竟隐隐流动起一层极其细微、如同孔雀翎羽上才有的、变幻莫测的幽蓝绿芒!

林晚夕的呼吸彻底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刚刚还空瘪的荷包和丢掉母亲遗物的心痛。一种纯粹属于创造者发现新大陆的、近乎狂喜的颤栗,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她不断调整着松烟灰的分量,从微乎其微到稍稍增加,观察着那玄青色泽的深浅变化和幽光的强弱。她试着将混合好的粉末用指尖沾取一点,轻轻按压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内侧。细腻的粉末与皮肤贴合,那深邃的玄青衬着白皙的肌肤,幽光流转,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冷艳之美,远非市面上任何眉黛或眼黛可比!

“成了……成了!”她低呼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在寂静的陋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她猛地抓起笔记,翻到空白页,顾不上找笔,直接用还沾着烟灰和青黛粉的手指,急切地、潦草地涂抹记录下这瞬间的灵感和观察到的比例:“青黛粉为底,松烟灰极微量……非调和,乃‘引色’、‘焕彩’?其色玄青,深沉若夜,隐有孔雀蓝绿幽光流转……妙极!或可名之‘孔雀青’?”

指尖的墨迹与烟灰混杂,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带着一种原始的、热烈的生命力。就在她沉浸在这巨大的发现喜悦中,几乎要手舞足蹈时——

“叩、叩叩。”

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陋室内的忘我氛围。

林晚夕悚然一惊,如同从美梦中被硬生生拽回现实。她猛地抬头,心脏狂跳,瞬间从狂喜的云端跌落,警惕地看向那扇紧闭的、糊着厚纸的房门。这么晚了,会是谁?刘管家?还是……侯爷?她下意识地将案上散乱的瓶罐往里面推了推,又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试图擦掉烟灰和泪痕,结果只是让那张小花猫脸更显狼狈。

“谁?”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门外静默了一瞬,才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压得极低、带着点怯意的声音:“少夫人……是奴婢,春桃。”

春桃?林晚夕紧绷的心弦略松了松。春桃是负责她院里洒扫的小丫头,性子老实木讷,平日存在感极低,这么晚来做什么?

她走过去,拉开一道门缝。门外站着瘦小的春桃,手里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映着她有些惶惑不安的脸。看到林晚夕满脸烟灰、发髻散乱、衣袖还带着焦痕的模样,春桃明显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

“少……少夫人,您……您没事吧?”春桃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没事。”林晚夕迅速打断她,侧身让她进来,又警惕地看了看门外黑沉沉的夜色,才重新关好门,“这么晚了,什么事?”她语气尽量放平缓,但心还悬着。

春桃显然被屋内浓烈怪异的气味和一片狼藉的景象惊得手足无措,她缩了缩脖子,目光不敢乱瞟,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是……是前院的刘管家让奴婢来的。管家说,让奴婢务必悄悄告诉少夫人一声,宫里……宫里刚才派人来府上传旨了。”

“传旨?”林晚夕的心猛地一沉。停发月俸的传言这么快就应验了?还是……更糟的事情?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那里面还藏着当簪子换来的、所剩无几的银钱。

“是……是南疆来的使臣到了!”春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激动和茫然,“传旨的公公说,陛下明日申时在麟德殿设宴,为南疆使团接风洗尘。旨意传到各府,命……命有品级的命妇,皆需盛装赴宴。”她顿了顿,偷偷抬眼觑了一下林晚夕的脸色,才继续道,“公公还特意提了一句,说是……南疆那位正使大人,专门向陛下提了,想……想见见咱们侯府的少夫人您。”

“见我?”林晚夕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南疆使臣?正使?专门提出来要见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一个在侯府几乎等同于透明人的“少夫人”,整日与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为伍,何曾与千里之外的南疆扯上过半点关系?

“刘管家说,旨意来得急,侯爷已经在前厅接旨了。管家让奴婢赶紧来知会您一声,让您……有个准备。”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觉得这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管家还说……还说让您务必……务必收拾得体面些,莫要在御前和南疆贵客面前……失了侯府的体统。”最后几个字,她说得细若蚊蚋,头垂得更低了。

体面?林晚夕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烟灰和不明污渍的旧布衣,又抬手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和花猫似的脸,一股荒谬感夹杂着冰冷的窘迫猛地涌了上来。体面?她哪里还有体面可言?私房钱早已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消耗殆尽,连母亲唯一的遗物都变成了案上这点冰冷的银子和药材。她拿什么去赴那麟德殿的宫宴?拿什么去“不失侯府的体统”?

更让她心头发冷的是南疆使臣那莫名其妙的“点名”。是福?是祸?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陷阱?她在这深宅大院里沉寂太久,久到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背负着“侯府少夫人”这个沉重的名头,而这个名头,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猛地拽入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未知危险的旋涡。

“知道了。”林晚夕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她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雷。

春桃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陋室重新恢复了寂静,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林晚夕失魂落魄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案上,那点刚刚被她视为珍宝的“孔雀青”粉末,在昏暗中依旧散发着幽微神秘的光泽,此刻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赴宴?南疆使臣?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而来,几乎站立不稳。她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白日里当铺掌柜那句“够普通人家吃半年”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头,啮噬着那点刚刚燃起的、关于“孔雀青”的微弱希望。

***

侯府前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宫灯高悬,将厅内每一寸紫檀木的纹理、每一件博古架上的珍玩都照得纤毫毕现。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沉水香的气息,沉静而威仪。

传旨的太监早已离去,留下那份明黄卷轴静静躺在铺着猩红绒布的托盘里,像一道无声的符咒。定远侯林承岳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身形挺拔如松,一身深紫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沉肃,看不出喜怒。他手中端着一盏雨过天青釉的茶盏,盖子轻轻撇着浮沫,动作缓慢而稳定,唯有那低垂的眼睫下,眸光锐利如刀,反复扫过那份圣旨。

刘管家垂手肃立在下首,背脊挺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他眼观鼻,鼻观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主位上散发出的、山雨欲来前的低气压。厅内伺候的丫鬟小厮早已被屏退,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南疆使臣……”林承岳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打破了令人难捱的死寂,“点名要见晚夕?”他的目光从圣旨上抬起,落在了刘管家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探询。

刘管家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了些:“回侯爷,旨意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传旨的曹公公还特意点明,是南疆正使阿勒罕大人亲口向陛下提出的请求。”

“阿勒罕……”林承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温润的瓷盏边缘。南疆王庭大祭司的亲传弟子,使团的正使,一个在情报中显示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的人物。他为何会对一个深居简出、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侯府少夫人产生兴趣?这绝无可能是巧合。

“晚夕她……”林承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住了。他想问林晚夕近来在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毫无意义。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摆弄那些花草,或者……继续她那耗费钱财、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胭脂水粉。他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正眼看这个名义上的儿媳是什么时候了。沉默片刻,他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她的近况如何?月俸……停发之事,府内可有短缺她?”

刘管家心头微动,斟酌着措辞:“少夫人……向来深居简出,安分守己。日常用度,府中一应供给都是足额的。至于月俸……”他略微停顿,声音放得更平缓,“宫中虽有些风声,但正式的旨意未下,府中一切如常。少夫人处……似乎并无额外的支取要求。”他巧妙地避开了林晚夕私房钱早已告罄、甚至典当发簪的事实。有些事,侯爷不需要知道,或者说,知道了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一个安分的、不惹麻烦的少夫人,对侯府而言,就是最好的状态。

林承岳“嗯”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也谈不上关心。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林晚夕的日常琐事上。他放下茶盏,指尖在紫檀木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带着思索意味的笃笃声。

“南疆此来,名为朝贡,实则探我虚实。陛下设宴,既是礼遇,也是震慑。”他像是在对管家说,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声音低沉而冷冽,“阿勒罕点名要见晚夕,必有深意。或是试探我侯府,或是……另有所图。无论何种,晚夕明日出现在麟德殿,代表的便是我定远侯府的门面,不容有失。”

他抬眸,目光如电,再次射向刘管家:“你去告诉她,明日赴宴,需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衣着妆扮,务必合乎规制,彰显侯府威仪。若那南疆人问起什么,一概不知,只以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推脱便是。若有半分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冷意,让厅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是,老奴明白。”刘管家躬身应道,心头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让那位整日与花草烟灰为伍、对人情世故近乎懵懂的少夫人去应付南疆使臣?还要不失侯府体面?这任务,恐怕比预想的要艰难得多。他想起傍晚时分,春桃回来复命时,支支吾吾描述少夫人屋里那股怪味和狼狈模样……明日那身“合乎规制”的衣裳和“彰显威仪”的妆扮,该从哪里变出来?

“还有,”林承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查。动用我们在南疆的暗线,还有京城里能接触到使团下榻驿馆的眼线,务必在明日宫宴之前,弄清楚阿勒罕点名要见晚夕的真正原因!任何蛛丝马迹,即刻报我!”

“是!”刘管家神情一肃,腰杆挺得更直。这才是侯爷真正关心的重点。

“去吧。”林承岳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盏,目光却再次落回到那份明黄的圣旨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刘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灯火通明的前厅,重新融入回廊的阴影里。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抬头望向西南角那个偏僻小院的方向,那里依旧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光。他摇了摇头,脸上惯常的平静无波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无奈、棘手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

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时,林晚夕依旧蜷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维持着春桃离开时的姿势。只是她的头没有再埋在膝盖里,而是微微仰着,失神地望着油灯跳跃的火苗,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灰印,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案上那点玄青的粉末,在灯下幽幽地发着光,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少夫人。”刘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高不低,带着一贯的沉稳,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刻意的恭敬,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晚夕猛地回过神,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腿脚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她飞快地又用袖子胡乱擦了两下脸,才低声道:“进来吧。”

刘管家推门而入,身形被灯光在门口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倾倒的油灯、烧焦的木案边缘、散乱的瓶罐、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与松烟混合的怪味……最后,落在了林晚夕那张花猫似的、带着茫然和一丝抗拒的脸上,以及她身上那件沾满污渍的旧衣。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亦或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没有询问任何关于这混乱现场的问题,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径直走到林晚夕面前几步处站定,微微躬身,姿态依旧恭谨,话语却带着一种传达命令的冰冷直白:“少夫人,侯爷有令。”

林晚夕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躲不过去了。

“明日申时,麟德殿宫宴,您需代表侯府,盛装出席。”刘管家的话语清晰,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南疆使臣点名求见,此乃陛下恩典,亦关乎侯府颜面。侯爷吩咐,请您务必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衣着妆扮,需合乎命妇规制,彰显侯府威仪。南疆人所问之事,若涉朝政或隐秘,一概以‘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推脱,切莫多言。若有半分差池……”他微微停顿,目光在林晚夕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未尽之意,比直接说出的威胁更让人心头发寒。

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林晚夕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盛装?合乎规矩?彰显威仪?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空空如也的荷包和空空荡荡的梳妆台上。她拿什么去盛装?拿什么去彰显威仪?侯爷的吩咐里,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后果,没有半分对她处境的考量,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府中会为你准备”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交织着,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冷笑,想质问,想把这满屋的狼藉和失败甩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她只是个沉迷于花草胭脂的“无用之人”,配不上那麟德殿的荣光!但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是沉默地站着,背脊僵硬地挺直,像一根在寒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

刘管家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沉默和难处。他看着林晚夕苍白而倔强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件实在不堪入目的旧衣,眼中那丝复杂的神色再次浮现。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素面、没有任何纹饰的深蓝色布囊,布料很普通,但叠得方方正正。他将布囊放在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矮几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

“少夫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意味,不再是纯粹的传达命令,更像是一种点到即止的提醒,“明日宫宴,非同小可。侯府的体面,系于您一身。”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晚夕的旧衣,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案上那些瓶瓶罐罐,尤其是那点幽微的玄青粉末,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探究。

“老奴言尽于此。如何准备,少夫人……好自为之。”说完,他不再停留,微微躬身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脚步沉稳,很快消失在回廊的黑暗中。

陋室内,重新只剩下林晚夕一人,和那盏跳动不安的油灯。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林晚夕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缓缓走到矮几旁。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深蓝色的布囊上。迟疑片刻,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解开布囊上系着的细绳。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裳。

并非她想象中压箱底的、可能早已过时或不合身的旧衣。而是一套全新的、质料上乘的衣裙。最上面是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暗云纹提花锦缎上襦,触手温润柔滑。下面是一条颜色略深些的、雨过天青色的八幅湘裙,裙摆处用银线隐隐勾勒着疏朗的兰草纹样,清雅而不失贵气。旁边还放着一方同色系的、绣着简单缠枝莲纹的披帛。衣料是上好的江南软缎,针脚细密匀称,款式简洁大气,既符合命妇身份所需的庄重,又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清雅。

没有繁复的刺绣,没有耀眼的金线,却每一寸都透着低调的精致和不菲的价值。这绝不是府中库房里随便翻出来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刘管家临时置办的。

林晚夕的手指抚过那光滑冰凉的缎面,心头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滋味。刘管家……他竟替她准备了?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怎会知道自己需要?而且……这颜色款式,竟如此契合她平日的偏好?

一种被看透、被暗中观察、却又被这无声解围所触动的不适感,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让她心绪纷乱如麻。她拿起衣裳,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素面荷包。她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

几锭成色十足的银锞子,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不多不少,正好是她当掉母亲那支银簪换来的数目——十五两。旁边,还有一支样式极其简单、却打磨得异常光滑温润的白玉簪子。玉质虽非顶好,但纯净通透,簪头雕成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玉兰,清雅别致。

看着这支陌生的玉簪,再看看手边那套崭新的、明显是为她量身准备的衣裙,林晚夕彻底怔住了。刘管家……他不仅知道她丢掉了母亲的簪子,甚至还……还了她一支新的?他到底知道多少?

一股寒意,比之前听到南疆使臣点名时更甚,悄然爬上她的脊背。这侯府深宅,她自以为无人关注的角落,原来从未逃过那双沉静如潭的眼睛。这无声的“周全”,是示好?是警告?还是……一种更深沉的、她无法理解的掌控?

她捏着那支温润的白玉簪,指尖冰凉。明日麟德殿的宫宴,南疆使臣莫测的意图,侯爷冰冷的命令,还有刘管家这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的“照拂”……如同一张巨大而黏稠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朝她笼罩下来。

案上油灯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光影晃动间,那点被她命名为“孔雀青”的玄黛粉末,在幽暗的角落,依旧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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