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苑马场。
郗砚凛早已检视完新到的几匹西域良驹,正负手立于场边凉棚之下,望着跑道。
张德海在一旁低声回禀着各项事宜。太子步履沉稳地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嗯。今日无甚要事,带你出来松快松快筋骨。骑射乃君子六艺之一,不可荒废。”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太子恭声应道,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父皇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时,另一辆更为精巧的马车也到了。
闲王郗砚策跳了下来的,摇着玉骨折扇,嘴里嚷嚷着:“热煞我也!皇兄,您可真会挑时候,这日头毒的,怕是能把人烤出油来!”
他身后,闲王妃江知遥牵着有些怯生生的江知月也下了车,向皇帝行礼。
郗砚凛懒得理会弟弟的抱怨,他望向官道尽头蹙眉。
一骑快马奔来。
明曦宫的小太监清风,气喘吁吁地跪下禀报:“陛下恕罪!颖妃娘娘今日晨起忽感身子极不适,腹痛难忍,实在无法前来马场,特命奴才前来告罪,请陛下恕娘娘失仪之罪。”
腹痛?郗砚凛拧眉。昨日见她还好好的。
一旁的郗砚策凑过来,调侃道:“皇兄,这……莫不是……女儿家的那点事儿?”
郗砚凛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郗砚策立刻缩缩脖子,退到一边摇扇子。
这时,阿瑞从太子的马车后钻了出来,他听到清风的话,担忧地问:“母妃生病了?严不严重?儿臣要回去看母妃!”
“无甚大事,只是需静养。”郗砚凛淡淡道,“你既来了,便随朕与你太子哥哥一同练练骑术。”
他低声吩咐一句:“张德海,去太医署,传朕的口谕,让当值的女医官去明曦宫请脉,仔细瞧瞧,需要什么药材,直接从朕的私库取。”
“嗻。”张德海心领神会,悄悄安排。
阿瑞听说母妃无大事,又被骑马吸引,这才稍稍安心,眼巴巴地看向马厩里那些神骏的马匹。
郗砚凛收敛心神,对太子和阿瑞道:“上马。”
太子利落地骑上自己的坐骑,阿瑞则由一名精锐侍卫抱着,共乘一匹温驯的小马驹。
马场广阔,草色连天。
郗砚凛一马当先,太子紧随其后,阿瑞被侍卫护着,感受着风吹过脸庞的凉意。
跑了几圈,郗砚凛放缓速度,开始指点太子骑射的技巧,如何控缰,如何发力,如何保持重心。
太子听得极为认真,不时点头,偶尔提出疑问。
阿瑞也竖着耳朵听,虽然大半不懂,却也觉得父皇和哥哥厉害极了。
休息间隙,宫人奉上冰镇的绿豆汤和酸梅饮。阿瑞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凑到太子身边,小嘴叭叭地说着刚才骑马的感受。
太子会耐心地回答弟弟幼稚的问题,偶尔还会帮他擦擦汗。
郗砚凛看着两个儿子,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柔和。他接过张德海悄然递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问了一句:“明曦宫那边……如何了?”
张德海低声道:“回陛下,女医官已去请过脉了。说是……说是女子常有的症候。并无大碍,开了些温经散寒、止痛安神的方子,已着人煎上了。颖妃娘娘服了药,刚睡下。”
郗砚凛“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皇兄,干跑无趣,不若我们来场小马球赛如何?臣弟、太子、再叫上两个侍卫,对阵您和几位将军?”
太子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郗砚凛见状,便点了点头:“可。”
一场小型马球赛就此开始。
郗砚凛自是主力,纵横驰骋,球杆挥动间精准有力。太子亦不甘示弱,拼抢积极,颇有锐气。
郗砚策嘛……大部分时间是在场上战略性移动,美其名曰牵制敌方。
实则躲着球跑,偶尔碰到球,便大呼小叫地传给太子或侍卫,引来场边江知月阵阵轻笑。
阿瑞在场边看得激动不已,攥着小拳头,比自己上场还紧张,不住地喊:“父父加油!太子哥哥加油!皇叔……皇叔你跑快些呀!”
烈日、骏马、挥洒的汗水、激烈的对抗、场边的欢笑与惊呼……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夏日马场群像图。
直至日头偏西,众人才尽兴而归。
郗砚策累得几乎要挂在马背上,嚷嚷着回去定要泡上两个时辰的药浴。
太子虽也疲惫,但眼神发亮,显然极为畅快。阿瑞更是早在回程的马车上就靠着太子哥哥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小马鞭。
郗砚凛回到宸宿殿,忽然对张德海道:
“将前阵子高丽进贡的那支上品老参找出来,再添些温和补血的药材,一并送去明曦宫。就说……朕赏阿瑞今日马术有进益,顺带赐予颖妃补身。”
张德海心中暗笑,陛下这借口找得可真是……他面上不露分毫,恭敬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夜色渐浓,明曦宫内灯火温馨。蔺景然服了药,又睡了一觉,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倚在床头喝着清淡的粥品。
听春桃笑着回禀了陛下赏赐的人参药材,以及那番“赏赐阿瑞顺带给她”的说辞。
她苍白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摇头轻哂:“真是……难为他能找出这么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