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蔺景然与郗砚凛在宸宿殿小花园对饮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和三勒浆。
蔺景然执起一只琉璃盏,对着光线轻轻晃动,看着酒液在其中荡出迷人的光泽,道:“陛下今日怎有如此雅兴?”
郗砚凛拈起一只金杯:“今年的贡品入库,想着你或许会喜欢这些新奇器皿和美酒,怎么,爱妃不喜欢吗?这美酒和你宫中那鹦鹉多嘴来自同一个商队。”
蔺景然轻笑:“原来臣妾是沾了多嘴的光。”
她低头轻嗅酒香:“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般佳酿配上这琉璃盏倒是相得益彰。”
郗砚凛道:“爱妃觉得如何?”
蔺景然放下酒杯道:“三勒浆清爽,葡萄酒醇厚。只是这酒后劲想必不小,陛下待会儿还要批阅奏章,浅尝辄止为好。”
郗砚凛轻哼一声,道:“爱妃若喜欢便让人送你宫里一些。宴饮时也可用以待客。”
她眸光流转,想起一事:“臣妾方才过来时,遇到出来寻人的小太监,说阿瑞抱着他的虎头小枕头跑去东宫了。这孩子,怕是又去扰太子清静了。”
郗砚凛温声道:“承煜稳重,自有分寸。阿瑞性子活泼,去闹一闹他二哥也好。”
此时宫人悄声进来,在张德海耳边低语几句。张德海上前笑道:“陛下,娘娘,五殿下已在东宫用了膳,现下……已拉着太子殿下讲故事,歇在凉亭了。”
蔺景然扶额:“这孩子……”她都能想象出阿瑞是如何缠着他那位太子二哥的。
郗砚凛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摆摆手:“由着他们去。你父亲近日可有家书?杭州旧友似给他送了些新茶。”
蔺景然道:“劳陛下挂心,父亲前日才来了信,确提及故人赠茶,邀他品鉴。父亲还感叹,虽离杭州,故交情谊未减。”
郗砚凛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既喜欢,便多饮一杯。”
蔺景然慢慢喝着酒,感受着冰镇后的酒液带来的清凉甘醇。
直至暮色渐深,郗砚凛才放下酒杯,道:“时辰不早,你且回宫吧。朕还有几份奏疏要看。”
待她离去后,郗砚凛扫了一眼案上那只她用过的琉璃盏,他静坐片刻,对张德海道:“将葡萄酒与那套琉璃器,连同库房里那匹霞影纱,一并送去明曦宫。”
“是。”张德海躬身应下:“颖妃娘娘方才品酒时,多看了那盛葡萄酒的琉璃盏两眼。”
郗砚凛瞥了张德海一眼,唇角微扬,未置可否,重新拿起了朱笔。
蔺景然回到明曦宫时,春桃迎上来,笑道:“娘娘回来了。咱们小殿下在东宫歇下了。东宫的人来回话,说太子殿下陪着,已然安寝了。”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方才张总管亲自带着人送来了陛下赏赐的好几样东西,有颜色极正的各色葡萄酒和三勒浆,一套亮闪闪的波斯金银酒具。还有一匹流光溢彩的霞影纱,真是好看得紧。”
蔺景然看着殿内摆放的赏赐,那霞影纱在灯下流转着如梦似幻的光泽,确是稀罕物。
她唇角微扬:“收起来吧。酒入库,挑些不易醉人的果酒日后宴客用。那纱……等天凉些,给阿瑞做两件里衣倒是极好。”
春桃应了声“是”,心里却明镜似的,陛下何时连后宫妃嫔多看一眼什么东西都这般上心了?
但她见她家娘娘神色淡然,便也不多嘴,只吩咐宫人小心收拾。
挽风在一旁笑嘻嘻道:“娘娘,您没瞧见,张德海公公那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还说‘陛下记得娘娘似乎喜欢那琉璃盏的样式’。”
蔺景然嗔了她一眼:“就你话多。都散了吧,今日也乏了。”她挥挥手,自有宫人上前伺候洗漱。
蔺景然卸了钗环准备歇下,外间传来轻微的动静,随即,殿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迈了进来,不是郗砚凛又是谁?
蔺景然微讶:“陛下?您怎么……”
这个时辰,他通常还在思政殿批阅奏疏,或是宿在宸宿殿。
郗砚凛似乎饮了不少酒,眼神比平日更深沉些,但步伐依旧稳健。
他抬手免了她的礼,在临窗的榻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奏章看得头疼,出来走走。”
蔺景然:“春桃,去沏碗醒酒茶来。”
郗砚凛接过去握在手中:“那葡萄酒后劲确是不小。”
蔺景然一怔,随即失笑:“陛下自己浅尝辄止,却让臣妾多饮一杯,原是在这儿等着臣妾呢?”
郗砚凛轻哼一声,未答话,只慢慢喝着醒酒茶:“太子像他母后,性子闷,话也少。今日阿瑞过去,闹腾些也好。”
蔺景然心中微微一动。他极少主动提起皇后,更鲜少评价皇子。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却又透着一丝属于父亲的感慨。
她斟酌着回道:“太子殿下端方持重,具备国之储君应有的风范。阿瑞活泼,兄弟二人性子互补。兄友弟恭,是陛下之福,也是咱们大邺朝之福。”
而此时,东宫凉亭内,太子郗承煜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靠着他酣睡的幼弟睡得更舒服些。
夏夜的微风拂过,带来荷塘的清香。阿瑞在梦中咂了咂嘴,咕哝了一句模糊不清的“二哥”,他的小手将他太子二哥的衣袍抓得更紧了些。
郗承煜低头看着弟弟的睡颜,他抬手,极其轻柔地拂开阿瑞额前一缕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