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的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诈骗园区的铁丝网上，巡逻塔的探照灯扫过地面时，会把铁丝网的阴影拉得老长，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刘嘉鑫坐在“禁闭室”的木板床上，左手轻轻摩挲着右臂上还缠着纱布的伤口——那是白天为了掩护陈韵，被赵虎的人用钢管砸出来的，此刻纱布下仍隐隐作痛，但这点疼在他心里，远比不上确认陈韵安全撤离时的踏实。
禁闭室是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只有一扇高窗，钉着生锈的铁栏，窗外能看到园区西侧的仓库，那里堆着准备运往边境的“滞销品”——其实都是骗来的受害者的行李，偶尔会有守卫趁着夜色偷偷翻找里面的值钱物件。刘嘉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脑子里过着撤离计划的每一个细节：海外社团的人会在凌晨两点准时到仓库后的小树林接应，暗号是“今晚月色好”，接应车辆是辆白色的皮卡车，车牌末尾是“739”。
他低头看了眼藏在鞋底的微型通讯器——这是之前陈韵还在园区时，两人私下约定的紧急联络工具，白天他故意“被捕”前，就是用这个给陈韵发了向导失联的消息。现在通讯器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显示着“信号正常”，他按了下侧面的按钮，给社团那边发了条简短的消息：“一切就绪，等风来。”
刚发完消息，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钥匙串碰撞的叮当声。刘嘉鑫迅速把通讯器塞回鞋底，调整了下姿势，假装靠在墙上闭目养神。门被推开时，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涌了进来，是看守禁闭室的老吴——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据说家里有个患重病的女儿，为了挣钱才来园区当看守，平时对刘嘉鑫还算客气，偶尔会偷偷给他带根烟。
“刘老大，还没睡啊？”老吴把手里的搪瓷杯放在桌上，里面是半杯温热的水，“赵虎刚才还来问了，说让你老实点，别想着耍花样。”
刘嘉鑫睁开眼，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他知道老吴不是真心想帮园区做事，只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之前他还帮老吴给家里寄过两次钱，没让赵虎知道。“多谢吴哥，”刘嘉鑫喝了口温水，声音故意放得低沉，“我这胳膊疼得厉害，也睡不着，就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出去透透气。”
老吴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压低声音说：“赵虎现在正火大呢，陈韵跑了，他被上面骂了一顿，心里憋着气，你这时候可别撞枪口上。不过……”他顿了顿，眼神往窗外瞟了瞟，“后半夜我值夜班，三点换岗，到时候我能给你留十分钟，你要是想上个厕所什么的，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刘嘉鑫心里一动，知道老吴是在暗中帮他。他放下水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美金——这是他之前藏在衣服夹层里的，本来是准备给陈韵应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吴哥，这点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营养品。”他把美金递过去，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你不容易，等我出去了，还会帮你寄钱的。”
老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美金，塞进了口袋，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激和愧疚：“刘老大，你放心，三点的时候，我保证不盯着这边。但你得注意，仓库那边有巡逻的，每隔十五分钟会走一圈，你得算好时间。”
“我明白，”刘嘉鑫点点头，看着老吴关上门，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靠在墙上，开始计算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距离老吴换岗还有两个小时，距离社团接应还有一个小时。他需要在两点前赶到小树林，这意味着他必须在老吴留的十分钟里，逃出禁闭室，避开巡逻队，穿过仓库区，到达接应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禁闭室里只有挂在墙上的旧时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刘嘉鑫的心上。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时钟，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数着秒，脑子里反复演练着路线：从禁闭室出来后，往左拐是杂物间，那里有个缺口，可以避开主干道的巡逻；穿过杂物间后，沿着仓库的后墙走，就能看到小树林的入口，社团的人应该就在那里等着。
终于，时钟指向了凌晨两点十五分——比老吴说的三点早了四十五分钟，刘嘉鑫知道，老吴是故意提前给他留了时间。他悄悄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只有远处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轻轻转动门把手，门果然没锁，老吴应该是故意把锁芯拔了。
刘嘉鑫屏住呼吸，走出禁闭室，贴着墙根往左走。杂物间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钻进去，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桌椅和纸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他按照之前观察到的，在杂物堆后面找到那个缺口——是之前暴雨冲垮的墙根，后来用木板挡着，轻轻一推就能挪开。
挪开木板后，外面就是仓库区的后墙。刘嘉鑫探头看了看，没看到巡逻队的影子，便迅速钻了出去，沿着后墙快步往前走。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快要走到小树林入口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手电筒的光柱，伴随着巡逻队员的呵斥声：“谁在那里？站住！”
刘嘉鑫心里一紧，立刻躲到旁边的垃圾桶后面，屏住呼吸。光柱扫过他刚才站的地方，又慢慢移开，巡逻队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这是他之前藏在身上的，本来是准备用来防身的，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好像是只猫吧？”一个巡逻队员的声音传来，“赵老大说了，今晚要仔细搜，别让逃犯跑了，咱们再往前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刘嘉鑫松了口气，从垃圾桶后面钻出来，快步跑进小树林。刚进树林，就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喊：“是刘先生吗？”
刘嘉鑫循声望去，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旁边停着一辆白色皮卡车，车牌末尾正是“739”。“是我，”他走过去，出示了之前和社团约定的信物——一枚刻着“安”字的铜制钥匙，“可以走了吗？”
“可以，”其中一个男人接过钥匙，点了点头，“上车吧，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赵虎的人可能会追过来。”
刘嘉鑫钻进皮卡车的后座，刚坐稳，车子就发动了，沿着小树林里的小路往外开。他透过车窗往后看，园区的灯光越来越远，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拿出鞋底的通讯器，给陈韵发了条消息：“已安全，国内见。”
发完消息，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疼，脑子里却开始想回国后的事：他要帮陈韵收集林薇薇的证据，要让那些像赵虎一样的园区头目付出代价，还要……他突然想起贾钥熙——那个在国内一直帮忙联络社团的女孩，之前陈韵跟他提过，说贾钥熙很勇敢，这次能顺利撤离，多亏了她。
就在这时，皮卡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刘嘉鑫猛地睁开眼，看到前面的路上停着两辆黑色的轿车，挡住了去路。车窗外，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手电筒，正朝皮卡车这边走来。
“怎么回事？”刘嘉鑫皱起眉头，问旁边的社团成员。
社团成员脸色变了，声音有些紧张：“好像是赵虎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刘嘉鑫握紧了口袋里的折叠刀，透过车窗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夜色浓稠，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他知道，这场撤离，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