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人才市场侧门转入主干道,张易并未走向他那辆停在街角、过于惹眼的阿波罗IE,而是径直朝着与人才市场隔街相望的一栋颇具设计感的灰色建筑走去。
那里有一家以私密性和高品质着称的连锁精品咖啡店。
“这边。”张易脚步未停,声音平静,不容置疑。
林澈紧紧牵着妹妹林晚的手,警惕的目光扫过熙攘的街道和眼前这间看起来消费不菲的咖啡馆。
他心中疑虑未消这位自称张易、气场强大的年轻人,行事风格与他见过的任何老板或猎头都不同。
这稍稍降低了一些他的戒备,但多年的颠沛与危机感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走进咖啡馆,冷暖气交替带来的舒适感与室外凛冽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环境雅致,客人多是附近商务区的白领,低声交谈,并不嘈杂。
一位身着黑色制服、训练有素的侍者立刻迎上前,显然认出了张易,恭敬地微一躬身:“张先生,您预留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侍者引着他们穿过主厅,来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推开门,是一个面积不大但极为舒适的私密空间。
隔音极好,门一关,外界的声响几乎被完全隔绝。
一面是整墙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街景,另外三面是深色的木质墙板,中间一张宽大的胡桃木方桌,周围是柔软的皮质沙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薰气味。
“坐。”张易率先在靠窗的主位坐下,姿态放松却自然流露出主导感。
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又对侍者简单吩咐:“三杯瑰夏,手冲。再送些点心来。”
侍者应声退下,轻轻带上门。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林澈护着林晚在张易对面的长沙发坐下,自己则选择了侧面的单人位,这个位置既能保护妹妹,也能更好地观察张易和门口的情况。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沉稳地看向张易,等待对方开口。林晚则有些局促,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张易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目光平静地落在兄妹二人身上,仿佛像是在给予他们一点平复心情的时间。
他的眼神没有压迫感,却有种穿透力,让人感觉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片刻,侍者敲门送入咖啡和精致的茶点,再次安静离开。
张易这才端起面前香气浓郁的咖啡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然后,他将杯子放下,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敲了敲,看向林澈。
“现在,可以详细说说你们的情况了。”
“从头开始。你们之前在哪工作,发生了什么,那个背后的麻烦具体是什么人,什么来头。越详细越好。”
他的直接让林澈略微怔了一下,林澈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决定性的时刻。
对方给了机会,他们必须抓住,而坦诚是唯一可能换取信任的筹码。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紧张的妹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回头,开始讲述。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努力控制着情绪,但某些字眼深处,仍能听出压抑的怒意和苦涩。
“我们之前,在国内的天盛集团工作。”林澈吐出这个名字时,眼神冷了冷。
张易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天盛集团,他知道。
国内民营企业中排得进前十的庞然大物,业务横跨地产、金融、重工制造、甚至近年涉足高科技投资,背景深厚,作风向来以强势着称。
是个不好惹的对手。看来这对兄妹惹上的麻烦,分量不轻。
“我负责的是集团旗下一个新兴科技子公司的自动化控制系统升级项目,担任技术副总监。林晚……”他看了一眼妹妹。
“她当时刚从麻省理工的机器人学和计算机交叉领域毕业回国,通过校招进入集团中央研究院,主攻方向是机器人核心运动控制算法与高可靠性系统编程。”
麻省理工,机器人学与计算机交叉领域……张易眼底掠过一丝微光。
这与他手中那份来自系统的、泰坦机甲技术蓝图里某些核心软件与控制系统模块的要求,契合度惊人地高。真是……意外之喜。
林澈继续道:“起初一切正常。直到大约半年前,集团董事长的独子,罗子骁,在一次研究院的成果汇报会上看到了林晚。”他的拳头在膝上微微握紧。
“从那以后,他开始频繁出现在研究院,以各种理由接近林晚,送花、送礼、邀请吃饭……手段不算新鲜,就是追求。”
林晚的脸色更白了一些,嘴唇抿得发青。
“林晚明确拒绝过很多次,态度坚决。但他变本加厉,甚至开始动用职权,以集团名义给她安排一些需要单独陪同出差的项目调研,都被我想办法挡掉或陪她一起去了。”林澈的声音愈发冰冷。
“后来他发现常规手段无效,就开始用下三滥的招数。”
“两个多月前,他借口有一个重要的外部技术合作晚宴,要求研究院派年轻骨干参加,点名要林晚去。我察觉到不对,那天晚上一直联系不上林晚,最后通过她手机上一个我安装的定位,找到了郊区一家私人会所。”
林澈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我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对昏迷的林晚…”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指节泛白。
林澈立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给予支撑。
“我打伤了他的保镖,带走了林晚。第二天,我们就提交了辞职报告。”林澈的语气重新恢复冷硬。
“但罗子骁放话出来,除非林晚自己乖乖回去认错,否则,只要我们还在国内这个圈子里,就别想找到一份正经工作。”
“天盛集团的能量,您大概清楚。从我们辞职到现在,前后投了上百份简历,但凡背景调查稍微严格一点的公司,最后都会婉拒。”
“即便是今天那些不知道我们具体背景的公司,也都因为怕麻烦而拒绝了。”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咖啡袅袅的热气在升腾。
张易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无同情,也无愤怒,仿佛只是在聆听一份普通的市场风险报告。
直到林澈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问的却不是关于天盛或罗子骁。
“你在天盛那个科技子公司,当的管理层多少年了
林澈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涟漪,他略一思索,便流畅地回答:“在国外当任很多大型公司的ceo,未来妹妹才选择回国发展,具体也有五六年左右……”
张易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偶尔插问一两个极其刁钻的技术细节,林澈均能迅速给出有理有据的解答。
接着,张易的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的林晚,语气缓和了一些,但问题同样专业:“林晚,你在麻省理工的研究方向,如果应用到非标准、高动态、多自由度的特种机器人上,比如……”
林晚猛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张易会问如此具体且高难度的问题。
她眼中的脆弱被一种近乎本能的技术思考所取代,她蹙眉思索了几秒钟,声音虽然还有些轻,但条理分明:“这取决于具体环境参数和机器人的动力学模型。我的框架基础是自适应控制结合基于学习的容错策略……”
她的描述虽然用了不少专业术语,但逻辑清晰,直击要害。
张易听着,眼底深处那抹欣赏之色更浓了。这女孩在技术上的天赋和敏锐,超乎他的预期。
她所描述的思路,与“泰坦”机甲操控系统中某些高级容错和自适应模块的设计理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现在还不知道“泰坦”的存在,但她的才华,正是解锁那份未来科技宝藏所需的关键钥匙之一。
张易没有再继续追问技术细节。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确认的东西。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兄妹二人。
“天盛集团,罗子骁。”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两个无关紧要的词汇。
“我听说过。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林澈的心微微一沉。果然,任何了解天盛的人,都会掂量一下其中的风险。
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果对方退缩,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然而,张易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但是,”张易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更与星耀集团无关。”
他直视着林澈陡然抬起的、充满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眼睛。
“我录用你们,看中的是你们的能力和价值,不是你们背后的麻烦。至于那个麻烦……”张易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漠的弧度。
“如果他觉得他的手能伸到星耀来,大可以试试。”
这句话的语气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但其中蕴含的那种绝对自信和漠视,却让林澈感到一阵心悸。
这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基于某种他尚未完全了解的、强大底气的自然流露。
“星耀集团刚刚起步,但它的未来,不会比任何一家现有的大集团小。”张易继续说道,开始安排具体事宜。
“林澈,你的经验和能力,尤其是项目管理和经验,正是集团目前高速扩张期急需的。”
“赵娜,魔都能源科技的总经理,也是集团筹建的核心负责人,她那边事务繁重,需要得力副手。”
“你先过去帮她,职位是副总经理,协助她处理集团合并初期的部分协调工作。直接向她汇报,但拥有我给予的特别授权,在技术决策和紧急事务上,可以酌情先行处理。”
副总经理!这几个词砸下来,分量十足,重用和极大的信任。
林澈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久违的职业激情似乎开始复苏,但他多年的阅历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感激涕零,而是谨慎地问:“张先生,如此重要的职位和授权,您……是否需要更长时间的考察?毕竟我们初次见面,而且我们身上还带着……”
“我看人,一次就够了。”张易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你的能力,我刚才已经考校过。你的品性,从你为保护妹妹所做的一切,我已经了解。至于忠诚和能否融入……”他顿了顿。
“时间会证明。而我,愿意给你这个证明的时间。当然,待遇方面,年薪暂定五百万,另有项目奖金和期权。公司会为你们在集团总部附近提供一套不低于一百五十平的公寓,配一辆公务用车。这些,赵娜会和你们详细谈。”
三五万年薪!公寓!配车!林晚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澈也是呼吸一滞,这待遇远超他们之前在天盛时的水平,甚至超过了许多行业资深高管。
张易又将目光转向林晚,眼神稍微柔和了些许:“林晚,你的专业方向,对集团的未来战略至关重要。集团会成立一个前沿技术研究院,由你牵头,组建一个精干团队。”
“具体项目我会稍后亲自与你沟通。你的职位是研究院首席科学家,直接向我汇报。年薪三百万,同样有奖金和期权。研究院的预算、人员招聘,你有很大自主权。”
首席科学家!直接向老板汇报!自主权!林晚彻底懵了,这突如其来的重视和信任,让她仿佛置身梦中。
“哥……张先生……”林晚声音哽咽,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翻涌的疑虑。
待遇和职位好得惊人,但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看向张易,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张先生,感谢您的赏识和厚待。但我必须问清楚,您如此安排,是否意味着,我们需要立刻面对来自天盛和罗子骁的压力?集团……或者说您,是否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这个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尖锐,但这是林澈必须弄明白的底线。他不能把妹妹带入另一个火坑。
张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思考,提出关键问题,这才是他需要的人才。
“压力会有,但不会落到你们头上。”张易的回答清晰明确。
“星耀集团现在虽然未公开亮相,但它的根基,比你们想象的要深…”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
“罗子骁,或者他父亲罗天盛,如果想用对付普通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他们会发现,那可能不太管用。”
他没有具体解释,但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林澈震撼。
张易,以及他背后的星耀集团,绝对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某个他们之前完全接触不到的层面的势力。
“你们入职后,首要任务是融入工作,发挥才华。”张易最后说道。
“安全问题,会安排专门的人员负责你们日常的安全。非必要,不要单独去不熟悉的地方。至于罗子骁那边,如果他聪明,就不会来招惹不该惹的人。如果他不聪明……”
张易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冷意,让林澈毫不怀疑,那后果绝不是罗子骁能承受的。
张易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将两个电话号码分别发给了林澈和林晚。“这是赵娜的联系方式,我已经跟她简单沟通过了。她会安排你们的入职手续、待遇合同、公寓和车辆。”
“另一串数字,是紧急联络号码,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二十四小时有人接听。”
他站起身,表示谈话结束。
“星耀集团正处于爆炸式扩张和整合的关键期,总部正在魔都双子塔进行装修,各个板块的业务合并千头万绪,事情很多,时间很紧。”张易看着也跟着站起来的兄妹二人,语气重新变得平淡而富有力量。
“我希望你们能尽快调整状态,投入工作。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也证明你们自己,值得拥有一个不再躲藏、尽情施展的未来。”
林澈握紧了手机,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微震动,那是希望与现实交织的重量。
他看着张易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先生,感谢您给予的机会。林澈,必将竭尽全力。”他的话依旧简洁,但其中的分量,却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重。
他没有完全放下防备,但他愿意用全力以赴的工作和未来的忠诚,来回报这份雪中送炭的知遇之恩,并逐步验证这位神秘老板的承诺。
林晚也跟着哥哥鞠躬,泪水终于滑落,但那是释然和希望的泪水:“谢谢您,张先生!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张易点了点头:“去吧,联系赵娜。她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目送着兄妹二人离开包厢,林澈小心地护着妹妹,背影依旧挺拔,但似乎少了几分孤狼般的紧绷,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与新的斗志。
包厢门轻轻关上。
张易重新坐回沙发,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过后,是悠长的回甘。
天盛集团,罗子骁……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小小的纨绔子弟,他并未放在眼里。
但天盛集团本身,作为国内的老牌豪强,还是对张易有些压力,毕竟星耀现在才刚刚起步,还有很多地方跟他们比不了,但张易手里可是拥有系统帮助的存在,他相信未来有一天一定会登上世界的巅峰。
重要的是,林晚在机器人控制和系统编程上的天赋,简直是为他手中的“泰坦”机甲技术量身定制的接口。
她的研究院,未来将成为“泰坦”技术开发和生产的关键。这才是他如此慷慨重用的最深层次原因。
当然,这对兄妹本身的品质和能力,也值得这份投资。
忠诚与能力兼备的人才,永远是稀缺资源。
他看了一眼窗外,午后的阳光给冰冷的城市建筑镀上了一层淡金。
星耀集团的拼图,正在一块块凑齐。
手机震动,是赵娜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几个字:“人已联系上,正在对接。晚上聊?”
张易回复了一个“好”字,放下手机,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