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指尖抵在凝纹玉冰凉表面,青竹笔被他攥得稳稳的。笔杆是百年灵竹质地,竹纹在指腹下清晰硌着,尾端还刻着苏记工坊那枚细小的竹纹印记——这是苏晴今早特意从库房深处翻出的,说“灵竹纤维能少耗点灵力”,此刻笔芯里似有细微暖意流转,像在呼应他掌心的灵力。
“冷纹草粉按4:1:1调的?”苏晴蹲在木箱旁整理剩下的墨玉粉,指尖沾了点淡绿色粉末,“昨天试的那批还有点燥,今天加了冰牙鼠胆汁,应该能稳。”
凌尘“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面前陶碗里。碗中混合物泛着淡淡寒气,冷纹草粉的青、水纹沙的白、墨玉粉的黑搅在一起,被三滴琥珀色妖兽胆汁裹着,成了细腻的糊状。他昨天调试时没控制好胆汁量,寒气差点冲散纹路,此刻再看,混合物表面连一丝白雾都没冒——是稳定的征兆。
他抬手将青竹笔探进陶碗,笔尖沾取混合物的瞬间,《春秋铭典》在脑海里轻轻震动。淡金色轨迹线凭空浮现在凝纹玉上,像极细的金丝从玉块边缘绕向中心,正是冰凝纹的最优绘制路径。这种实时修正的能力,是他从前用母亲那支普通木笔时从未有过的,此刻握着灵竹笔,只觉灵力顺着笔芯流得极顺,连之前总卡壳的手腕都松快不少。
“哟,还真画啊?”
穿灰布学徒服的少年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嘴角撇着。是苏府库房的学徒阿杰,昨天还在院子里跟其他伙计说“这穷小子用破笔都画不出合格纹,还想碰冷纹草”,此刻眼神扫过陶碗里的材料,满是不屑。
苏晴皱了皱眉:“阿杰,别捣乱,我们在忙。”
“忙?忙什么啊苏小姐。”阿杰往前走两步,故意凑到桌前,瞥了眼凝纹玉上刚画的半道纹路,“这破冰纹我也会画,用青铜笔半个时辰就能画三枚,他用这么好的竹笔,怕是一个时辰都画不完吧?”
凌尘没理他,指尖催动灵力,青竹笔顺着金色轨迹线往下走。混合物在玉面上晕开,留下一道淡蓝色痕迹,像冰在玉上化开的印子。阿杰还在旁边絮叨,一会儿说“这纹路歪了”,一会儿说“寒气散太快,肯定成不了”,苏晴想开口反驳,却被凌尘用眼神拦了回去——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凝纹玉上,连眼尾都没给阿杰一下。
笔锋走到玉块中心时,变故突然发生。
碗里的混合物猛地爆发出一股寒气,淡蓝色的雾瞬间裹住桌子,连旁边堆着的寒冰玉都泛了白霜。阿杰“呀”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两步,差点撞翻身后的木箱:“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寒气都控不住,还画什么冰凝纹——”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凌尘手腕微沉,青竹笔在玉面中心轻轻一点。
那股暴涨的寒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原本四散的雾瞬间往凝纹玉上收,顺着刚画好的纹路游走。凌尘额角渗出细汗,指尖的灵力却没断,他想起昨天《春秋铭典》给出的警告——冷纹草在收尾时会有一次寒气峰值,需提前在掌心凝一丝暖灵力对冲。此刻按着眼熟的方法,将暖灵力顺着笔芯送出去,与寒气在玉面中心交汇。
“咔嚓。”
细微声响里,凝纹玉上的淡蓝色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有冰在玉内部凝结,纹路从淡蓝变成莹白,顺着金色轨迹线蔓延,最后在玉块中心聚成一个小小的冰刺形状。整个过程不过两息,刚才还乱蹿的寒气,此刻全被锁在了纹路里,连桌子上的白霜都慢慢化了。
阿杰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馒头,刚才的嘲讽全卡在喉咙里,手指着凝纹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成了?”苏晴凑过来,眼里满是惊喜。她昨天见过凌尘画金刚篆印,却没见过冰系铭文成型的样子,此刻看着玉面上流转的莹白光芒,伸手想碰,又怕破坏了纹路。
凌尘放下青竹笔,指尖轻轻碰了碰凝纹玉。入手的冰凉比刚才更甚,却带着一种沉稳的质感——不是失控的寒,是被驯服的力。他心里松了口气,刚才寒气暴涨时确实捏了把汗,但比起上次画金刚篆印时的手忙脚乱,这次明显稳多了——是《春秋铭典》的辅助,也是灵竹笔的功劳,更是昨天失败两次攒下的经验。
“试试效果?”苏晴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笼,里面关着只灰扑扑的小兽,尖牙露在外面,爪子上还沾着点冰碴,“昨天猎兽队抓的冰牙鼠,刚好用来测禁锢。”
凌尘点头,拿起凝纹玉往木笼前递了递。他指尖注入一丝灵力的瞬间,玉面上的冰刺纹路突然“弹”了出来——不是真的刺,是淡蓝色的冰雾凝结成的虚影,顺着灵力的方向,“唰”地扎进木笼里。
冰牙鼠“吱吱”叫着想扑,却被冰雾虚影缠住了腿。那虚影一碰到它的爪子,就瞬间凝结成细冰,将它的四肢牢牢冻在笼底。小兽挣扎着,爪子在冰上划出道道白痕,却连半步都挪不动。更奇怪的是,冰牙鼠的皮毛下渗出一丝极淡的黑气,碰到细冰就被吸了进去,细冰的颜色不仅没深,反而更莹白了些。
“这……这能冻多久?”阿杰的声音都变了调,刚才的不屑全没了,只剩下震惊。他之前跟着苏府的铭文师学过画冰纹,最多只能冻住冰牙鼠一炷香,而且冰一碰到妖兽的体温就化,从没见过能吸黑气的。
“按《春秋铭典》的解析,能冻1.5炷香。”凌尘收回灵力,冰雾虚影瞬间散了,冰牙鼠腿上的细冰也化了,却还缩在笼底发抖,“而且它能吸收……一些不好的气。”
他没说“腐灵之气”——昨天夜袭时,疤脸身上就有过类似的黑气,《春秋铭典》提示过那是邪术残留。此刻冰凝纹能吸收,倒是个意外之喜,或许以后对付凌家那些歪门邪道时,能派上用场。
苏晴眼睛亮了:“能吸邪煞?这比普通冰纹强太多了!万宝阁肯定喜欢!”她说着去拿锦盒,锦盒内衬是绣着冰火纹的丝绸,摸着软乎乎的,“我爹以前跟我说过,冰火纹能护铭文,你看——”她把凝纹玉放进锦盒,玉面上的光芒果然没暗,反而和丝绸上的纹路呼应着,泛着淡淡的光。
凌尘看着锦盒里的冰凝纹,突然想起母亲那支普通木笔。笔杆上有道极细的冰字刻痕,和此刻玉面上的纹路隐隐有些像——母亲生前是不是也画过冰系铭文?苏晴说这锦盒的冰火纹是苏家传下来的,难道母亲以前和苏家有过交集?
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库房角落传来一声轻响。
“谁在那儿?”苏晴反应快,当即摸向腰间的商会令牌——令牌能发信号,库房里不该有其他人。
凌尘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堆着寒冰玉的木箱后面,慢慢露出个脑袋。也是个学徒打扮,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是刚才他画冰凝纹时的步骤。那学徒见被发现,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纸“啪”地掉在地上,转身想跑。
“站住。”凌尘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那学徒顿住了脚。他认得这学徒,昨天苏晴带他来库房时,这小子就在旁边整理货架,当时眼神就老往他的材料上瞟,没想到今天还敢偷记步骤。
苏晴走过去捡起纸,扫了眼上面的线条,眉头皱得更紧:“偷学铭文步骤?苏府的规矩你忘了?”
那学徒低着头,声音发颤:“我……我就是想学着画,以后也能当铭文师……”他手里还攥着个破木笔,笔杆上裂着缝,“我攒了三个月的钱,才买了这支笔,可连普通冰纹都画不好……”
凌尘看着他手里的破笔,想起自己以前用母亲那支木笔的日子。也是这样,笔杆裂着缝,灵力传不顺,画十次能成一次就不错。他心里软了软,对苏晴说:“算了,他也没偷到完整的,只是记了些皮毛。”
苏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学徒发白的脸,最终叹了口气:“下次再敢偷学,直接送管家那里。”说着把纸撕了,“冰凝纹的关键在材料配比和寒气控制,你记这几步没用,好好学基础吧。”
那学徒连忙点头,捡起地上的破笔,一溜烟跑了。阿杰站在旁边,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才还嘲讽人家画得慢,现在连说话都不敢了,悄悄往门口挪,想趁着没人注意溜出去。
“阿杰。”凌尘突然叫住他。
阿杰停下脚步,尴尬地转过身:“凌……凌先生,有事吗?”
“你说你用青铜笔半个时辰能画三枚冰纹。”凌尘拿起桌上的青铜笔——是苏晴之前给学徒们用的,笔杆上没任何纹路,“现在画一枚,我看看。”
阿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刚才就是吹牛,用青铜笔画冰纹,能画出合格的就不错了,还半个时辰三枚?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挠了挠头:“我……我刚才说错了,我还没学好……”
苏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后别乱吹牛了,好好跟凌先生学学,人家用普通笔都能画极品,你有青铜笔还不认真练。”
阿杰低着头,小声说了句“知道了”,转身快步走了,连门都忘了关。
库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苏晴把锦盒盖好,递到凌尘手里:“这枚是上品吧?我看刚才的冰刺,比我爹找的那个铭文师画的还强。”
凌尘接过锦盒,指尖碰到盒子上的冰火纹,突然想起《春秋铭典》解析冷纹草时的提示——“与玄铁笔共鸣+10%”。玄铁笔还在凌浩手里,要是能拿回来,冰凝纹的威力是不是还能再提一提?
“应该是上品,《春秋铭典》显示品质92%。”他把锦盒放进布囊,“剩下的材料还能画九枚,今天争取画完,明天就去万宝阁。”
苏晴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库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伙计跑了进来,脸色有些急:“苏小姐!万宝阁的王掌柜来了,说要见凌先生,就在前院等着!”
凌尘愣了一下。万宝阁的人怎么会突然来?是昨天苏晴让人送了消息,还是王掌柜自己想来?他摸了摸布囊里的锦盒,里面的冰凝纹还透着微凉的气——难道是为了冰凝纹来的?
苏晴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看来是消息传得快,王掌柜肯定是听说你画了新铭文,特意来的。”她拍了拍凌尘的胳膊,“走,去前院看看,正好让他瞧瞧冰凝纹的威力。”
凌尘点头,跟着苏晴往库房外走。手里的布囊轻轻晃着,锦盒里的冰凝纹像是在呼应他的心跳,透着沉稳的凉意。他想起昨天夜袭的疤脸,想起凌家的玄铁笔,想起万宝阁那7.5张金票——这条路才刚走了一半,后面还有家族大比,还有凌浩的禁血纹,还有母亲留下的那些秘密。
刚走到库房门口,就听见前院传来王掌柜爽朗的声音:“苏小姐,凌先生呢?我可是特意带了检测仪来,想看看新铭文!”
凌尘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阳光从院门口照进来,落在地上,像是铺了层金箔。他握着布囊的手紧了紧,里面不仅有冰凝纹,还有他变强的底气——接下来,该让万宝阁看看,冰凝纹到底值多少银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