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灰色风带的瞬间,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鬼域。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死寂的灰。狂风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攻击,裹挟着冰冷刺骨的阴煞之力,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疯狂地穿刺着肌肤,试图钻入骨髓。风声不再是呼啸,而是化作无数冤魂厉鬼的尖啸与哀嚎,直灌耳膜,搅得人神魂摇曳,心浮气躁。
“紧守灵台!”凌昊低沉的声音在风啸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他强行催动恢复不多的纯阳真气形成的护体罡气,将最凌厉的阴风隔绝在外。但他脸色瞬间白了一分,显然此举对他负担极大。
清羽不敢怠慢,立刻运转太极心诀。太阴之力化作一层柔和的月白光罩护住周身,侧重于化解阴风中对神魂的侵蚀;同时,一丝赤阳之力暗藏其中,如同炭火般温暖着经脉,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意。阴阳流转,竟在这极端环境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让她承受的压力比预想中小了许多。
即便如此,那蚀骨阴风的威力依旧超乎想象。每前进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水中跋涉,阴寒之气不断消耗着护体灵光,需要持续运转灵力补充。视线严重受阻,只能看到周身数尺范围,灵觉也被压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仿佛置身于一个隔绝一切的灰色囚笼。
“跟紧我!”凌昊低喝一声,凭借强大的意志和记忆中的地图方位,艰难地在前引路。他的步伐沉稳,但清羽能看到他后背的肌肉因持续对抗阴风而微微颤抖。
两人一前一后,在能见度极低的灰色风暴中缓慢移动。脚下是坚硬的、被风蚀出无数孔洞的怪石,稍有不慎便可能崴脚。四周除了风声,便是那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慢慢磨碎的细微声响,正是这“蚀骨阴风”名称的由来。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风力陡然加剧,阴寒之气呈倍数增长!甚至隐隐形成了灰色的风旋,其中仿佛有扭曲的鬼影闪烁!
“小心!是风煞漩涡!”凌昊猛地停下脚步,将清羽护在身后,目光凝重地盯着前方几个缓缓移动、吞噬着一切光线的灰色漩涡。
就在这时,侧后方一个原本静止的小型漩涡突然加速,如同鬼魅般向清羽袭来!速度之快,远超预料!
“清羽!”凌昊反应极快,想也不想,身形一侧,猛地将清羽推向另一边,自己却因用力过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瞬间被那风煞漩涡的边缘扫中!
“噗——”
护体罡气剧烈波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骤然破碎!凌昊如遭重击,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岩石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他左肩处的旧伤绷带瞬间被阴风撕裂,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汩汩涌出,很快在阴寒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渣。
“凌昊!”清羽心脏骤停,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到他身边。
只见凌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紫,气息紊乱,那蚀骨阴风正趁着他护体罡气破碎、气血翻腾的间隙,疯狂地侵蚀他的身体。伤口处的鲜血不断流出,又被瞬间冻结,看起来触目惊心。
“别管我……快……运转功法抵御……”凌昊咬着牙,试图撑起身子,但剧痛和阴寒让他浑身脱力。
清羽眼圈瞬间红了。又是这样!每次危险来临,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挡在她前面!她不再犹豫,立刻蹲下身,双手按在凌昊后背灵台穴和胸口膻中穴上,精纯平和的太阴赤阳之力如同暖流,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
太阴之力温柔地抚平他翻腾的气血,安抚受创的神魂;赤阳之力则如同冬日暖阳,驱散着侵入他经脉的阴寒煞气,温暖他几近冻僵的四肢。同时,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力量,护住他崩裂的伤口,暂时止住流血。
凌昊身体一震,感受到那两股性质迥异却完美融合的力量涌入,如同久旱逢甘霖,冰冷刺骨的寒意被迅速驱散,剧痛也减轻了不少。他惊愕地看向清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精妙、如此具有疗愈效力的灵力,尤其是其中那股阳和之气,竟比他苦修多年的纯阳真气更加纯粹和……亲近?
“别分心!引导我的力量!”清羽低喝道,额角因全力运功而渗出细密汗珠。在这蚀骨阴风中分心二用,既要抵御外界侵蚀,又要为凌昊疗伤,对她的消耗极大。
凌昊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凝神内视,配合着清羽渡入的力量,引导它们在自己破损的经脉中运行,逼出残存的阴煞之气。生命源晶也在他胸口散发出温和的生机,加速着伤势的恢复。
两人就在这狂暴的灰色风带中,一坐一立,一者全力疗伤,一者倾力相助,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平衡。阴风依旧在嘶吼,风煞漩涡在不远处游弋,危险并未远离,但这一刻,他们彼此的气息却奇异地交融在一起,共同对抗着外界的严寒与死寂。
清羽能清晰地感受到凌昊体内经脉的损伤和那顽固煞毒的残余,也能感受到他强忍痛苦的意志和那份下意识的信任。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她心中涌动,不仅仅是感激,更像是一种紧密相连的牵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清羽感觉自己的灵力即将告罄,凌昊的气息才终于稳定下来。伤口在生机之力和阴阳灵力的共同作用下不再流血,并开始缓慢愈合。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凌昊缓缓睁开眼,看向脸色苍白、汗湿鬓发的清羽,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的:“谢谢……又欠你一次。”
清羽收回手,微微喘息着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疲惫却轻松的笑容:“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她站起身,望向依旧肆虐的阴风深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还能走吗?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凌昊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已恢复锐利:“可以。”
他看向清羽,目光复杂而深沉:“接下来,跟紧我。这次,换我来……小心。”
他没有再说“保护”,但那个“小心”,却承载了更重的分量。清羽心中一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