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唯有洞外山风呜咽,如同鬼哭。
我抱着小狐狸,蜷缩在冰冷的岩壁下,几乎彻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赵乾带回的消息——蚀魂宗的人已经进山了。凌昊生死未卜的阴影,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而眼前这诡异的狐族图腾和怀中这只来历不明的小狐狸,更添了几分扑朔迷离的危机感。
天刚蒙蒙亮,赵乾便已起身,他仔细检查了洞口外的痕迹,脸色依旧凝重。
“痕迹很新,他们离得不远。”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晨雾弥漫的山林,“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往更深的山里走。”
我点了点头,将最后一点清水喂给小狐狸。经过一夜的休息和草药的效用,它的气息平稳了许多,断腿处的肿胀也消了一些,但依旧虚弱。它似乎对我极为依赖,我一起身,它便发出细微的呜咽,黑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
“带上它吧。”赵乾看了一眼小狐狸,叹了口气,“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我没有犹豫,用撕下的衣襟做成一个简单的兜囊,将小狐狸小心地放了进去,背在身前。小家伙似乎知道这是为它好,安静地蜷缩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我们迅速收拾了仅剩的一点干粮和清水,熄灭了篝火的余烬,抹去所有停留的痕迹,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山洞,再次投入茫茫林海。
晨间的北邙山,雾气氤氲,能见度极低。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腐殖质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窸窣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味。
赵乾在前开路,手握钢刀,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耳朵时刻捕捉着林中的任何异动。我紧跟其后,努力运转着“小周天蕴灵诀”,让那点微薄的妖力在体内流转,既是为了抵御山中阴寒,也是为了尽可能隐匿自身气息。
怀中的小狐狸似乎对这片山林有着某种奇特的感应。它时而竖起耳朵,鼻翼翕动,指向某个方向发出低低的呜咽;时而又将脑袋缩回兜囊,身体微微发抖,仿佛感知到了极大的危险。我们不得不时常根据它的反应调整路线,避开一些让它感到不安的区域。
就这样在迷雾中艰难穿行了近两个时辰,前方的林木渐渐稀疏,地势开始向上攀升。雾气似乎也淡薄了一些,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前面好像有条山涧。”赵乾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穿过山涧,应该能到达地图上标注的一处较为开阔的谷地。或许能在那里暂时休整。”
我点了点头,连续跋涉让我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疲惫,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靠近山涧时,怀中的小狐狸突然剧烈地躁动起来!它不再是低呜,而是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嘶鸣,整个身体在兜囊里拼命挣扎,仿佛想要逃离!
“怎么了?”赵乾立刻警觉,钢刀横在胸前,目光如电扫视四周。
我也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自心底升起。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浓重起来,空气中那股腥甜味陡然变得刺鼻!林间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嘶都消失了。
“不对劲!后退!”赵乾低喝一声,拉着我迅速向后退去!
但已经晚了!
嗖!嗖!嗖!
数道漆黑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浓雾中骤然射出!不是人,而是几只体型硕大、双眼赤红、獠牙外露的……腐狼!它们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气,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浓烈的死寂和煞气,直扑我们而来!
是蚀魂宗炼制的煞兽!
“小心!”赵乾怒吼一声,钢刀挥出凌厉的刀罡,迎头斩向最先扑来的腐狼!
噗嗤!刀锋划过,腐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黑血飞溅,但它的动作只是稍缓,竟悍不畏死地继续扑上!另外几只腐狼也从不同角度围攻而来,利爪带着腥风,狠狠抓向我和赵乾!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催动妖力,却发现自己在那浓烈煞气的压迫下,经脉滞涩,连最简单的法术都施展不出!只能狼狈地向后躲闪!
赵乾刀法凌厉,瞬间劈翻了两只腐狼,但更多的煞兽从雾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他既要护住我,又要应对围攻,顿时险象环生!
“走!往山涧那边跑!”赵乾一刀逼退身前的腐狼,对着我嘶声喊道!
我咬紧牙关,抱着小狐狸,拼命向山涧方向冲去!身后传来赵乾与煞兽激烈搏斗的怒吼声和金铁交鸣之声!
刚跑出没多远,脚下猛地一空!我惊呼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原来山涧边缘被浓密的藤蔓遮挡,下面是一个陡峭的斜坡!
我抱着小狐狸,沿着长满青苔的湿滑斜坡一路翻滚而下,尖锐的石块和树枝刮得我浑身剧痛!不知滚了多久,才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险些昏厥过去。
怀中的小狐狸发出痛苦的哀鸣,我顾不上自己的伤痛,连忙检查它,幸好兜囊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它只是受了些惊吓。
我挣扎着爬起来,抬头望去,斜坡上方雾气弥漫,已经看不到赵乾的身影,只隐约听到激烈的打斗声和腐狼的嚎叫越来越远。他……是为了引开追兵吗?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现在,只剩下我和这只受伤的小狐狸了。
河滩雾气稍淡,一条清澈却湍急的山涧从峡谷中奔流而过,发出隆隆的水声。对岸是更加陡峭的悬崖和茂密的原始森林。
我必须过河!留在这里,很快会被蚀魂宗的人或者煞兽找到!
我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抱起小狐狸,踉跄着走向山涧。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湍急,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水下的石头,一步步向对岸挪去。
就在我即将到达对岸时,怀中的小狐狸突然又躁动起来!它不再是恐惧,而是带着一种……急切?它的小爪子努力地指向河岸上方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岩壁!
那里有什么?
我心中一动,奋力爬上对岸,拨开湿滑的藤蔓。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山洞入口!一股比之前那个山洞更加古老、更加浓郁的、 属于狐族的气息,从洞内弥漫出来!
小狐狸兴奋地呜咽着,挣扎着想要进去。
难道……这里才是它真正的目的地?
我看着幽深的洞口,又回头望了望雾气笼罩的对岸,赵乾生死未卜,蚀魂宗追兵可能随时出现。我没有选择。
深吸一口气,我抱着小狐狸,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个未知的山洞。
洞内起初狭窄潮湿,但前行数十步后,空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洞顶垂下无数千姿百态的钟乳石,闪烁着莹莹微光,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洞穴中央,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地下潭水,水面上氤氲着淡淡的白色灵气。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环绕着水潭的,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狐狸石雕!这些石狐形态各异,或蹲或卧,或仰天长啸,或低头饮水,每一尊都雕刻得极其精美,蕴含着某种古老的韵味和强大的威压。在洞穴最深处,还有一座简陋却庄重的石头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块光滑的玉璧,玉璧上刻着的图案,与我之前在山洞岩壁上看到的那个狐形图腾,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图腾更加清晰、更加完整,散发着浩瀚而苍茫的气息!
这里……是北邙山狐族的一处古老圣地?!
小狐狸从我怀中跳出,虽然腿伤未愈,却挣扎着匍匐前进,来到祭坛前,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发出低沉而虔诚的呜咽,仿佛在祭拜先祖。
我怔怔地站在洞口,看着这如梦似幻的景象,感受着空气中流淌的精纯灵气和古老威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