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王雨生内心最深处的自卑、恐惧和狭隘。他在店里的小仓库里辗转反侧了一夜，那些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无能狂怒”、“拖累”、“绊脚石”……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秀秀嫁给他以来吃过的苦，想起她如何在工厂流水线上拼命，想起她如何顶着压力开起这家店，想起她怀孕流产时的脆弱，想起她为这个家撑起的一片天……而他自己，除了埋头干活，在她遇到人际困扰、需要情感支持的时候，却只会用最糟糕的方式去猜忌和伤害她。
巨大的愧疚和后悔淹没了他。天快亮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后厨忙活，而是罕见地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刮了胡子，虽然眼睛因为失眠而布满血丝，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沉静的决心。
他走到秀秀的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秀秀平静无波的声音。
王雨生推门进去。秀秀正坐在办公桌后看账本，抬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冷淡，低下头继续看账本，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员工。
王雨生走到办公桌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喉咙有些发干。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终于，他鼓足了勇气，声音干涩而低沉地开口：“秀秀……我……我来跟你道歉。”
秀翻账本的手指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王雨生继续艰难地说道：“昨天……赵斌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些话……我……我想了一晚上。”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他说得对……我……我就是在无能狂怒……我像个傻子……只会拖你后腿……”
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看到你和别人说话……看到你越走越快……我就害怕……我怕我跟不上你……怕你不要我了……我就只会犯浑……说混账话……惹你生气……”
说到这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眼圈红了，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对不起……秀秀……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跟你冷战……更不该摔门走……都是我不好……”
他抬起头，看向秀秀，眼神里充满了恳切和后悔：“我知道我嘴笨，没本事，不会来事……但……但我以后一定改！我努力学！你出去应酬，我不拦着，我去接你！你认识厉害的人，我……我就在后面帮你把店看好，把家守好，不给你添乱！”
“秀秀，”他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在哀求，“你别不要我……咱俩好好过日子……行吗？”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秀秀一直没有说话，但王雨生看到，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眼角似乎有晶莹的东西闪过。
良久，秀秀才缓缓抬起头，眼睛确实红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笨拙地道歉、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却愿意为了她而努力改变的男人，心里积压的委屈和冰寒，终于一点点融化。
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现在知道错了？发疯砸东西的时候想什么了？”
“我混蛋！”王雨生立刻接口，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秀秀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无奈。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衣领。
“王雨生，你记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田秀秀嫁给你，是因为你人好，踏实，肯干，心里有我。不是因为你多有钱，多会说话。以后别再瞎想，也别再听风就是雨地犯浑，知道吗？”
王雨生重重地点头，像个得到了赦免令的孩子，眼眶更红了：“嗯！知道了！我再也不犯了！”
“还有，”秀秀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直接跟我说。别憋着，更别砸东西，那衣柜门修起来很贵的。”
王雨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不砸了，再也不砸了。”
一场激烈的冷战，终于在王雨生这番笨拙却无比真诚的道歉中化解了。虽然未来可能还会有摩擦和考验，但这一次，他们都更明白了沟通和理解的重要性。王雨生学会了正视自己的内心，而秀秀也看到了这个沉默男人背后深沉却易碎的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