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游戏的办公区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服务器警报的“滴滴”声刺破走廊，技术部的程序员们双眼布满血丝，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残影。
为了把在线人数死死摁在25万以内，他们祭出了最原始也最无奈的招数——人工筛查不活跃用户，每隔十分钟批量踢出一批。
“又踢了两千个！”一个程序员嘶哑着嗓子喊，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三大平台的推送还在涨，主播那边又涌进来五千人！”
魏翔捏着保温杯的手在发抖，杯壁上的水渍洇湿了衬衫袖口。
今天是《苍穹》预热的关键节点，二十多个头部主播同时开播，原本预计在线能破百万，现在却像捧着个定时炸弹，每多一人都可能触发崩溃。
“再撑三个小时！”艾伦站在监控屏前，西装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董事长的专机延迟到晚上八点，这之前必须把漏洞堵上！”
技术部的地毯上散落着快餐盒和功能性饮料罐，没人敢坐下休息。
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的程序员们靠咖啡因吊着命，有人甚至直接趴在键盘上打盹，被警报声惊醒后又立刻投入战斗。这种用人力对抗程序漏洞的荒诞场面，让整个蓝鲸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疲惫。
下午三点整，前台的电话准时响起。
“张凡到了。”
艾伦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期待，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对魏翔使了个眼色：“让他直接来技术部。”
张凡走进办公区时，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汗味和咖啡味的燥热空气。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身后跟着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正是顾景深介绍的唐律师团队的王律师。
“张先生。”艾伦率先伸出手，语气刻意放缓，“情况紧急，先麻烦你……”
“不急。”张凡没握手，目光扫过监控屏上跳动的数字，“合同带来了，先签。”
常远在一旁急得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还谈合同？服务器随时可能崩！”
他昨晚被艾伦盘问了半宿，剽窃项目的事几乎败露，此刻只想让张凡赶紧动手，事后再找机会把钱赖掉。
王律师适时上前一步，打开公文包拿出录音笔按下开关，又摸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艾伦总，我们尊重贵司的紧急情况，但根据《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九条，口头协议在有见证人且符合要约-承诺要件时，与书面合同具有同等效力。我们可以先修复，但必须明确三点。”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律的冷硬：“第一，修复完成后立即支付二百五十万全款；第二，逾期一日按1%支付违约金；第三，若未付款导致的任何游戏故障，我当事人概不负责。”
艾伦的眉峰拧成了疙瘩。他没想到张凡带了律师，还准备得如此周全。但监控屏上的在线人数已经摸到24.8万，红色预警灯开始闪烁，像在倒计时。
“张凡，你也是蓝鲸出来的，” 艾伦试图打感情牌，“放心，只要解决了问题，这些都好说。咱们先处理 bUG……”
“不止这些。” 张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付款方式：修复完成后，财务立即全款到账。逾期一天，按 1% 收滞纳金。另外，若未付款导致服务器再出问题，我概不负责。”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嘈杂的技术部里格外清晰。
魏翔的脸色僵了一下，刚要开口，被艾伦按住了。
此时数据大屏上在线人数已经跳到 24.95 万了。
“行。” 艾伦咬了咬牙，“就按你说的来。”
“口头说可不算。” 张凡抬眼看向角落里的王律师，对方正背对着他们，假装看墙上的项目进度表，公文包的缝隙里，手机镜头正对着这边，“我带了个朋友过来，他是做法律相关工作的，正好做个见证。”
王律师适时转过身，冲艾伦点了点头，没说话。
艾伦的眉头皱了皱，却没再多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服务器，哪顾得上琢磨这个 “法律相关工作的朋友” 是谁。
“赶紧修吧，再拖下去，主播们该炸了。”
张凡这才坐下，手指搭在键盘上，却没立刻动。“艾总，再确认一次：修复完成，全款到账，逾期滞纳金 1%，未付款导致的问题我不负责。”
“确认确认！” 魏翔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你赶紧动手啊！”
“魏总监也听到了？” 张凡转头看向他。
魏翔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都按你说的来！”
常远端着咖啡过来，也跟着附和：“我们艾总说话算数！你放心修！”
张凡这才敲下第一行代码。屏幕上的加密模块像块生锈的铁锁，在他指尖下慢慢松动。
王律师站在角落，手机镜头稳稳对着三人，录音笔里清晰地记下了刚才的对话 —— 从张凡提出的付款条件、违约金、免责条款，到艾伦、魏翔的明确答应，一字不落。
他心里有数：根据《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九条，当事人订立合同可以采用口头形式，与书面形式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刚才的对话里，张凡提出了明确的 “要约”，艾伦和魏翔作出了有效 “承诺”，加上他这个第三方见证人的录音录像，这份口头合同已经具备法律效力。
技术部里静得只剩下键盘声和员工们压抑的呼吸声。
在线人数还在缓慢攀升，24.97 万，24.98 万…… 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张凡的指尖上，连艾伦都忘了维持总裁的镇定，身体前倾着，喉结不停滚动。
张凡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偶尔停下来，抬头问一句：“付款账户没变吧？还是我之前在蓝鲸的工资卡？”
“没变没变！” 魏翔赶紧答。
“滞纳金是按天算，还是按小时？”
“按天！按天！” 艾伦的声音透着不耐烦，却还是答了。
“如果你们中途找别人修改代码，出了问题也算我的？”
“不算不算！” 常远抢着说，“就认你写的！”
王律师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些对话，都是在进一步确认口头合同的细节，每一句都像在合同上敲章，清晰得没法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