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张凡把领口拉高，脚步匆匆往地铁站赶。
地铁车厢里暖烘烘的，对面的情侣正互相喂着草莓蛋糕，粉色奶油沾在女孩嘴角，男孩笑着用指腹擦掉，指尖蹭过她下巴时，两人都笑出了声。张凡别过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喝了半瓶矿泉水。
路过站台便利店时，他摸出兜里最后一块硬币，买了两个冷馒头，塑料袋硌着掌心，硬邦邦的像两块石头。
晚上8点10分，他站在了人民广场的入口。
彩灯缠绕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穿情侣装的年轻人手牵着手，捧着玫瑰的姑娘笑靥如花，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香水味。张凡攥紧手里的塑料袋，馒头的棱角硌得手心发麻，和这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找了个靠近西侧垃圾桶的长椅坐下，假装刷手机，眼角却死死盯着那排绿色的垃圾桶。系统面板上的文字像烙印——“21:00，人民广场三号垃圾桶，老凤祥黄金项链”。
冷风卷着碎纸屑掠过脚踝，他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己荒唐得可笑。
重点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今天之前还是蓝鲸游戏的主创人员，月薪过万 ，现在却蹲在垃圾桶旁，等一个“系统预言”的项链。这事要是让顾景深知道，能笑到明年情人节。
“啧，真脏。——”
张凡回头，看见个穿洛丽塔裙的女孩，白色蕾丝裙配粉色卷发，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
女孩叫“萝莉萌萌哒”，本地小网红，粉丝不多但架子不小。
今天直播间的榜一大哥“大哥辉”说要给她惊喜，约在人民广场见面，她特意穿了新买的洛丽塔裙，冻得腿肚子打颤，结果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早就注意到张凡了——不是因为他特别，而是这排长椅被情侣占满，唯一个空位还被这啃馒头的流浪汉占着，害她只能站着等榜一大哥。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广场逛了快半小时，脚踝早就磨出了红痕，疼得她只想找个地方歇脚。
萝莉萌萌哒皱着眉走近，看清了男人的样子，有些小帅，不过情人节一个人在广场上啃冷馒头，不是流浪汉是什么？
她往旁边挪了挪，刻意保持半米距离，余光瞥见男人又啃完一个馒头，正用袖口擦嘴，才不由的发出一声嫌弃。
张凡捏紧手里的馒头，没吭声。
萝莉萌萌哒翻了个白眼，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好像他身上有什么病毒。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等下榜一大哥来了，先看礼物 —— 超过两万，就陪他去旁边的酒店应付一晚，反正上次他刷的嘉年华还没兑现。
要是拿束破花就想打发她，转身就找借口溜，她还约了“干爹”下半场呢 ，干爹可以说了，如果这次伺候好，送她个爱马仕包。
不一会，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头发梳得油亮，却掩不住紧张的搓手。
是大哥辉。
他攥着花束的手指关节发白，走到女孩面前时，紧张得手心冒汗：“萌萌……你好，我是直播间的大哥辉，那个....情人节快乐。”
萝莉萌萌哒抬眼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不合身的西装上打了个转，接过花束时，手指在花束周围飞快地捏了捏，没摸到硬盒子，脸上的笑瞬间淡了：“就这？”
““啊……还有惊喜，你仔细看看，我特意挑选的，很漂亮很贵的……”大哥辉慌了，手忙脚乱地想指给她看，却被女孩不耐烦地打断。
“算了，广场太冷了，我要回家。”她把花往怀里一抱，转身就走，语气敷衍得像在打发乞丐，“下次再约吧。”
高跟鞋踩在地上“噔噔”响，越来越远。大哥辉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个打开的红色丝绒盒，里面空空如也。
风掀起他西装的下摆，露出里面洗变形的劳保裤。
他是今早偷穿了包工头姐夫的西装，没想到口袋里有两万块现金，脑子一热就去老凤祥买了项链，藏在花束里，以为这样够浪漫，能让她惊喜。
可人家根本没正眼瞧过那束花。
他盯着女孩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手机突然响了，是姐夫暴怒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偷穿我的西装？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大哥辉抖了一下，看了眼女孩消失的方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往公交站跑，西装在风里鼓得像个破麻袋。
张凡的心脏“咚咚”直跳。
他看着大哥辉跑远，又看向萝莉萌萌哒——她正快步走向西侧的第三个垃圾桶，嫌恶地把花束扔了进去，动作快得像在丢什么脏东西。
“穷鬼，还榜一大哥，真是笑死人了。”她嘟囔着，转身就拦了辆出租车，车门关上的瞬间，还能看见她对着后视镜补口红，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张凡的呼吸骤然停住。
系统面板上的时间跳到21:00整。
冷风卷着玫瑰花瓣从垃圾桶里飘出来，露出一点红色的丝绒边角。
周围人来人往，情侣们笑着走过，没人注意这个被扔掉的花束，更没人注意长椅上那个突然站起来的男人。
张凡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捡，还是不捡？
“丢人就丢人吧。”他对自己说，声音轻得被风吹散，“为生活，不丢人。”
他快步走到垃圾桶旁，弯腰去翻那束玫瑰。花瓣沾了点雨水，还很新鲜。
“我靠，真有捡垃圾的？”
身后传来萝莉萌萌哒的声音。她坐进出租车前回头吐了口唾沫，正好撞见这一幕，脸上的嫌弃像要溢出来。
她早上刷小红书时看到篇文，说情人节有人喊着组团去捡被扔的鲜花礼物，甚至说拿捡来的花再送女友。
此刻看着张凡的背影，她冷笑一声——果然是这种穷逼，为了点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张凡没听见身后的吐槽，他捡起那束玫瑰，发现上面有一个金色的饰品。不仔细看，真像花店为了好看别上的装饰链。
若不是系统提前说了是黄金项链，恐怕真会被当成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张凡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个项链从花中仔细挑，路灯的光落在链身上，漾开一层暖黄的光晕，足金的质地在夜色里泛着沉甸甸的光。
吊坠是个小巧的 “爱” 字，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显然是精心挑选的款式。
他捏着吊坠翻过来，标签还牢牢贴在上面，黑底白字清清楚楚：“足金 999， 元”。再往后翻，背面刻着老凤祥的钢印，还贴着张小小的认证书，烫金的 “检验合格” 四个字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是真的。
张凡握紧那条项链，掌心全是汗。 他抬头看向广场上依旧热闹的人群，突然觉得，这个冰冷的情人节，好像有了点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