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暂时搁置。那个伤俘对匕首的异常反应像根刺扎在林澈心里,但眼下有更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修复千疮百孔的家园。深磐之心如同一个在战斗中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巨兽,若不及时止血缝合,内部的生机终将流逝殆尽。
黎明时分,简单的分工便已确定。生存的压力让所有人都无法沉浸在悲伤中太久。林澈将幸存者分为三组,山魈队长和他的队员也暂时留下协助,他们的专业军事工程知识在此时显得尤为宝贵。
第一组由林澈亲自带领,负责最紧急也最危险的围墙修复。被炸开的主门缺口和那段被怪物触手砸得向外倾斜的东侧墙体是最大的弱点。他们需要清理碎木和碎石,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从缴获的车辆残骸上拆下的金属板,到粗壮的原木和石块——重新构筑防线。这项工作不仅耗费体力,还需时刻警惕外界可能出现的威胁。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每一次锤子的敲击声都让人心惊肉跳,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第二组由沈玟负责,带领身体相对较弱或轻伤的成员清理据点内部。洪水退去后留下的淤泥需要铲除,被破坏的储物区需要整理,战斗留下的血迹和污秽需要清洗。更重要的是重新规划生活区域,将相对干燥、安全的角落留给伤员和物资储存。这项工作繁琐而压抑,每一件从泥浆中捞出的、属于逝者的物品,都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第三组则由苏晚秋和山魈队长共同负责,侧重于技术性修复和侦查。苏晚秋尝试修复那台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希望能再次捕捉到“守陵人”或其他幸存者的信号,同时她也密切关注着那几名俘虏的状况。山魈则带人检查据点结构受损情况,尤其是那扇被怪物突破、如今用重物勉强堵塞的闸门周边,评估其稳定性,并利用缴获的工具和材料,在制高点搭建更隐蔽稳固的观察哨。
修复工作在沉默而紧张的节奏中展开。沉重的原木需要数人合力才能抬起,金属板的切割和固定火花四溅,泥土一铲一铲地被运出据点。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伤口在劳作中隐隐作痛,但没有人抱怨。每一次加固,每一次清理,都像是在为这个共同的家园注入一丝微弱的生命力。
中午时分,大家围坐在渐渐熄灭的篝火旁,分食着合成营养块和干净的清水。短暂的休息中,气氛依旧沉重。失去同伴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年轻队员小舟看着手中李瑾曾经用过的水壶,眼圈又开始发红。
林澈打破了沉默,声音因劳累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我们埋下了十九个兄弟姐妹。但我们还站在这里。这堵墙,每一块石头,都沾着他们的血。我们修的不是墙,是他们的念想,是我们活下去的根。”
他没有说更多鼓舞人心的话,但简单的陈述却比任何口号都更有分量。人们默默地咀嚼着食物,眼神中的迷茫和悲伤渐渐被一种认命般的坚韧所取代。
下午,修复继续。围墙的缺口在众人的努力下渐渐缩小,内部的生活区域也初步恢复了秩序。然而,困难也随之而来。合适的建筑材料开始短缺,工具在高强度使用下损坏,每个人的体力都接近极限。
就在夕阳西下,光线开始变得昏暗时,负责清理闸门附近区域的队员发出了惊呼。
“林哥!快来看!这里……有点不对劲!”
林澈和山魈立刻赶过去。只见在清理掉坍塌的碎石和怪物留下的暗绿色粘稠残留物后,闸门旁边的岩壁上,露出了一小块异常平整的金属表面,上面似乎蚀刻着某种模糊的纹路,与周围粗糙的岩石格格不入。更令人不安的是,靠近这块金属区域时,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持续运行。
“这不是自然岩壁,”山魈用手指敲了敲那块金属,眉头紧锁,“像是某种结构的一部分。这震动……”
苏晚秋也闻讯赶来,她仔细观察着那纹路,又拿出唐志强留下的笔记和李瑾那张画着“源点?”的纸条对比,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这纹路……我好像在唐工的笔记角落里见过类似的草图,但他没标注是什么。”她迟疑地说,“李瑾标注的‘共振点’……会不会指的就是这种地方?”
就在这时,那名腿部受伤、一直被严密看管的年轻俘虏,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那块裸露的金属板,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念叨着什么。看守他的队员立刻警惕地呵斥了一声,他才慌忙低下头。
这一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林澈的眼睛。
家园的修复刚刚有了点起色,更深层的谜团和潜在的危机却已悄然浮现。这块突然出现的金属板,那若有若无的震动,俘虏异常的反应,还有那个不知在向谁发送信号的加密通讯器……
深磐之心的地基之下,似乎埋藏着的,远不止岩石和泥土。
夜幕降临,修复工作暂时停止。疲惫不堪的人们围坐在新生的篝火旁,享受着短暂的安宁。但林澈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他望着那片已被清理出来、却显得更加神秘的闸门区域,心中清楚,修复围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那深埋于家园之下的种子,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