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沈时韫“共享”了一顿无声晚餐后,向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电,康复训练的劲头更加十足。虽然沈时韫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模式,微信不回,偶遇无视,但那晚他坐下吃饭的身影和那句“味道很好”,就像一颗被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糖果,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就能甜上好半天。
她更加严格地执行着沈时韫之前远程指导的训练计划,甚至开始偷偷加练。一方面是想尽快恢复体能,另一方面……或许潜意识里,也存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如果她恢复得特别快特别好,他会不会……稍微表扬她一下?
于是,在一种混合着亢奋、好胜和些许表现欲的情绪驱动下,向暖的训练量不知不觉就超出了医嘱的范畴。单手俯卧撑变式做得太多,核心训练时间拉得太长,甚至开始尝试用健侧手臂进行一些超负荷的负重练习(用书包装着书)。
“你悠着点行不行?”林晓晓虽然出院了,但每天都会打电话来“查岗”,听到电话那头向暖气喘吁吁的声音,忍不住提醒,“伤筋动骨一百天,别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就瞎搞!”
“安啦安啦!我心里有数!”向暖满不在乎地擦着汗,“我们侦察兵恢复能力超强的!而且沈医生教的动作都很科学!”
“科学不代表你能超量啊!”晓晓无语,“你这叫盲目乐观,过度代偿!”
“这叫意志坚定,力争上游!”向暖嘴硬,挂了电话又继续吭哧吭哧地练。
然而,身体是最诚实的。
连续几天超负荷训练后,向暖开始感觉到右臂骨折处传来一种不同于以往胀痛的新感觉——一种持续的、深层次的酸痛,尤其是夜间,甚至会把她疼醒。石膏边缘的皮肤也有些发红、发痒。
她心里有点打鼓,但又被“很快就能恢复”的念头占据上风,自己安慰自己:可能是肌肉重新激活的正常反应,长骨头嘛,总会有点痒有点疼的。
她甚至没敢在微信上问沈时韫,怕又被批评。
直到这天下午,她做完一组难度较高的单臂支撑旋转核心训练后,去卫生间洗手。用左手拧开水龙头时,身体下意识地靠了一下洗手台,石膏臂不小心在台子边缘硌了一下。
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手臂深处传来!
“啊!”向暖痛得惨叫一声,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脸色煞白,差点站不稳。那疼痛来得极其凶猛,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
她靠着墙,哆哆嗦嗦地用左手托住石膏臂,一动不敢动,过了好几分钟,那阵锐痛才慢慢转变为持续的、令人心悸的钝痛。
坏了……
这次好像真的不对劲了。
一种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面子了,用左手艰难地摸出手机,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给沈时韫。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他冷淡的声音:“喂?”
“沈……沈医生……”向暖的声音因为疼痛和害怕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我胳膊……好像出问题了……刚才撞了一下,特别疼……和以前不一样……”
电话那头的沈时韫沉默了一秒,声音瞬间变得凝重而急促:“具体什么位置?什么样的疼痛?手指能动吗?有没有麻木或者发凉?”
他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向暖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更慌了,磕磕巴巴地描述着:“就是……就是骨折那里……尖锐的疼……现在好一点了,但还是很疼……手指能动,但是没力气……有点麻……”
“待在原地别动!”沈时韫的声音斩钉截铁,“我马上过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
向暖握着手机,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心脏因为疼痛和恐惧疯狂跳动,但听到他说“马上过来”,又莫名地生出一丝安心感。
不到五分钟,病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沈时韫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显然是直接从工作岗位赶过来的。他的脸色冷峻,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瞬间就锁定了瘫坐在卫生间门口、脸色惨白的向暖。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蹲下身,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上手检查。
“哪里硌到的?具体点!”他沉声问,手指极其小心地虚按在石膏的不同部位。
“就……就这里边缘……”向暖疼得吸气,用左手指了指。
沈时韫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手下微微用力按压:“这里?”
“嘶——疼!”向暖痛呼出声。
他的脸色更沉了。他又快速检查了她的手指颜色、温度和活动度,询问了疼痛发生时的细节。
“可能是复位不稳或者轻微移位,也不排除局部血肿压迫。”他站起身,语气冰冷得吓人,带着明显的怒其不争,“我早就告诉过你,骨骼愈合需要稳定!你最近到底做了多少超负荷训练?!”
向暖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辩解:“我……我没……”
“说实话!”沈时韫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严厉的威压。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仿佛燃着冰冷的火焰。
向暖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的样子,吓得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再也不敢隐瞒,嗫嚅着把自己加练的事情小声说了出来。
沈时韫听完,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盯着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似乎极力在克制着什么。
最终,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李主任吗?我沈时韫。这边有个桡骨远端骨折复诊病人,怀疑复位不稳,需要紧急拍片检查,麻烦安排一下绿色通道……对,现在。”
他挂了电话,俯身,一把将向暖打横抱了起来!
“啊!”向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左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的手臂沉稳有力,怀抱却带着消毒水的冷冽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服,她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因为急促赶路和怒气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沈医生……我……我可以自己走……”她脸红得快要爆炸,结结巴巴地说。
“闭嘴。”沈时韫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直奔电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向暖吓得立刻噤声,乖乖窝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心里又羞又怕又委屈,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一路上,遇到的医生护士都惊讶地看着他们。沈时韫却视若无睹,径直将她抱到放射科。
绿色通道已经安排好,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检查床上,和放射科医生快速交代了几句。
拍片的过程,向暖觉得无比漫长。沈时韫就站在检查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她,脸色依旧冰冷,眼神专注地盯着仪器。
结果很快出来。
沈时韫拿着新鲜的x光片走到读片灯前,向暖也被护士扶了过来,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片子上,原本对齐良好的骨折线果然出现了轻微的成角移位!虽然不算特别严重,但足以解释那阵剧烈的疼痛。
沈时韫看着片子,久久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向暖看着那片刺眼的移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疼的,是后悔和害怕。“对不起……沈医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时韫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是故意?向暖,你是军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遵守纪律、令行禁止的重要性!在部队,违抗命令、擅自行动是什么后果?嗯?”
他的质问一句接一句,砸得向暖无地自容。
“我把你当成一个能沟通、有理智的成年人,看来是我错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你的行为,不仅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也是对医疗资源的浪费!”
这话太重了。向暖的眼泪流得更凶,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声。
沈时韫不再看她,转身对放射科医生冷静地说:“麻烦联系骨科值班医生,准备手法复位调整。可能需要重新打石膏。”
说完,他拿着片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向暖看着他决绝冷漠的背影,感觉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终于为自己的过度自信和急功近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更让她难受的是,他眼神里的那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