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一种表面客气、内里紧绷的气氛中结束。埃文斯团队没有再做停留，几乎是立刻离开了医院。沈时韫被院领导留下，询问关于他提及的“边境医疗筛查”旧事。
沈时韫早有准备，只说是查阅历史文献时偶然发现的相关学术争议，并未提及父亲和匿名邮件。领导将信将疑，但见他态度坦然，逻辑清晰，加上美方确实理亏在先，便也没有深究，只是再三叮嘱后续处理要“更加稳妥”。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沈时韫才允许一丝疲惫爬上眉梢。刚才会议室里的每一分钟，都在高度消耗他的心神。他松了松领口，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埃文斯车队离去的方向，目光深沉。
他知道，暂时的退却不代表结束。埃文斯眼中的那丝慌乱和阴鸷，说明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更隐蔽的数据窃取？针对他个人的打压？还是……更极端的手段？
他必须加快步伐。父亲留下的胶卷和存储模块里，一定还有更关键的证据。
他拿起手机，看到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加密的非官方平台，依旧是匿名。【反应过度。小心暗箭。】
短短七个字，印证了他的判断。对方已经将他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这个匿名的“盟友”，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
他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没有感谢，没有追问，保持距离是最大的保护。
他转而拨通了老吴的电话：“老吴，东西我尽快给你送回去。另外，帮我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异常的、针对我个人或者医院信息系统的网络探测活动。”
老吴在电话那头咂咂嘴：“哥们儿，你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行，我帮你盯着点。”
安排好这些，沈时韫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水，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向暖。点开微信，看到她之前发来的那个得意的“A级评价”截图，冰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他犹豫片刻，主动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会议结束。一切顺利。】
他需要告诉她，他这边暂时安好。也需要，从她那里汲取一点……阳光。
几乎是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向暖的回复就蹦了出来：【太好了！[转圈.jpg] 我就知道你能行！沈医生最棒！】后面紧跟了一条，【我今天尝试了一个小队协同关卡，差点把模拟里的队友都给‘误伤’了[捂脸哭.jpg]】
看着那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包，沈时韫仿佛能看到她此刻在病床上对着电脑抓狂的样子。他回复：【正常。团队协作需要磨合与信任。】
向暖：【嗯嗯！我再接再厉！保证不拖虚拟队友后腿！[奋斗.jpg]】
简单的几句对话，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霾。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处理好手头的一切，不能让她被卷入任何潜在的危险。
与此同时，军区总院病房里，向暖抱着手机，看着沈时韫那条“一切顺利”的消息，傻笑了好一会儿。他能主动跟她说这个，是不是意味着，他越来越把她当“自己人”了？
她美滋滋地放下手机，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斗志昂扬地准备再次挑战那个让她“友军损伤惨重”的协同关卡。腿上的石膏依然沉重，但她的心是轻盈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场针对她所在网络环境的隐秘探测，正随着沈时韫那边压力的增大，悄然延伸触角。
几天后，向暖的康复进入新阶段，石膏拆换成了可活动的支具。她终于可以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自己走去康复室做训练了。虽然每一步依旧艰难，但能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
她拍了自己戴着支具、拄着拐杖走路的视频，发给了沈时韫，配文：【报告！‘重型装备’已降级为‘轻型辅助’！移动能力恢复中！】
沈时韫的回复依旧简洁：【进步显着。注意安全。】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这天下午，向暖正在康复师的指导下进行平衡训练，周主任突然面色凝重地来到了康复室。
“向暖，你用的那台电脑，今天上午监测到几次异常的数据包发送尝试，目标地址是海外。”周主任压低声音说，“虽然被防火墙拦截了，但来源显示是你病房的Ip。”
向暖愣住了：“我？我没有进行任何外部网络操作啊！那台电脑不是不能联网吗？”
“电脑本身是隔离的，但……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设备间接接触了外部网络？比如你的手机？”周主任提示。
向暖心里一紧。她的手机确实连接着医院的wi-Fi。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她为了查一个战术术语，曾经用手机热点给平板电脑上过网，而平板和那台战术模拟电脑放在一起……
难道……是因为她？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周主任看她样子，安慰道：“别紧张，不一定是你这边的问题，也可能是巧合。我们已经加强了安全监控。只是提醒你一下，以后务必注意，所有涉及工作的设备，严格隔离。”
向暖机械地点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她想起沈时韫之前的种种异常，想起那双特殊的作战靴，想起他面对的“阻碍”……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是不是她无意中的行为，给他带来了麻烦？
她立刻想给沈时韫打电话，却又硬生生忍住。她不能慌，不能给他添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
而另一边，沈时韫也从老吴那里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检测到有试探性攻击，试图通过军区总院的网络节点，迂回接近与沈时韫相关的信息源。
对方果然开始多线施压了。而且，似乎察觉到了向暖与他的关联，试图从她那里寻找突破口？
沈时韫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原本还想再稳妥一些，但现在看来，时间不等人。
他拿起那个金属盒，目光坚定。
有些证据，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