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主任!到底是什么办法?!”
林月娥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发白。
儿子的自由是她此刻唯一的执念。
宋利文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眼神闪烁,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
“林大姐……这办法……其实……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有人托关系,辗转递过来的话……”
“不管是谁说的,只要能救小川!”
林月娥急切地打断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恳求。
“宋主任,我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们!”
宋利文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避开林月娥灼热的目光,低声道:
“对方说……只要您签下放弃腾远海运所有股权的协议……秦川……就能平安无事,很快……就能从里面出来……”
“放弃腾远海运的股权?!”
林月娥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滔天的愤怒。
“我明白了!原来……原来陷害小川,是为了得到腾远!卑鄙!无耻!”
“林大姐!您冷静点!听我说完!”
宋利文连忙安抚,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理性分析”。
“您想想,腾远海运现在是什么情况?秦总……走之前为了扩张,购进那几艘远洋货轮,欠下银行巨债!”
“您现在握着这些股权,非但没有任何收益,反而会背上沉重的债务!银行随时可能追上门来!放弃这些烫手山芋,就能换回秦川的自由……这……这其中的利弊,您要仔细权衡啊!”
他刻意加重了“巨债”和“烫手山芋”的字眼。
林月娥的身体晃了晃,跌坐回椅子上。愤怒过后,是无边的疲惫和绝望。
丈夫的心血……儿子的自由……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肩上。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只剩下一个母亲孤注一掷的决绝,声音干涩而疲惫:
“好……我签。只要能救小川出来……我签!”
宋利文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立刻换上敬佩和安抚的口吻:
“林大姐!您……您这个决定是明智的!是伟大的母爱!”
他迅速起身,走到办公桌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腾远海运股权转让协议》。
他将文件推到林月娥面前,翻到签名页,递上笔。
林月娥看着那冰冷的纸张,仿佛看到了丈夫秦振海失望的眼神。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是一片麻木的死寂。
她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签名处重重地、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是在心头剜肉。
宋利文几乎是抢一般拿起合同,仔细确认了签名,脸上堆起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好!林大姐您放心!秦川很快就能回家了!您回去安心等消息!”
“拜托了,宋主任。”
林月娥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里,她感觉每一步都踩在云端,心口那巨大的空洞,正汩汩地淌着血。为了救儿子,她亲手葬送了丈夫毕生的心血……振海,你会原谅我吗?
门刚关上,宋利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功成后的急切与谄媚。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低沉、傲慢、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传来:
“宋利文,事情……办妥了?”
宋利文腰杆下意识地弯了弯,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仿佛对方就在眼前:
“赵总!幸不辱命!林月娥……已经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了!”
“很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立刻,把合同送到腾远来。”
“是!是!赵总,我马上就到!”
宋利文点头哈腰,仿佛电话那头的人能看见。
挂断电话,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承载着巨大利益的合同放进真皮公文包,像捧着稀世珍宝,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律所。
半小时后,腾远海运总部大楼。
宋利文将车停在气派的大楼下,抬头望了一眼楼顶那四个曾经象征着秦振海辉煌、如今却显得格外刺眼的鲜红大字——“腾远海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快步走进大楼。
轻车熟路地乘坐电梯直达九楼总裁办公室。
这里早已物是人非。宽大奢华的办公室,曾经属于秦振海,如今坐在那张象征权力皮椅上的,是赵琰。
赵琰,四十出头,身形肥硕,皮肤粗糙油腻,一脸横肉堆砌出凶悍的底色。
他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中,手腕上那块金灿灿的劳力士折射着刺目的光。
在他身后,如同铁塔般矗立着一个接近两米的魁梧巨汉——罗泰。
光头,狭长脸颊,一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睛嵌在高耸的颧骨上,下面是标志性的鹰钩鼻。
腰间一条巴掌宽、镶满尖锐铆钉的牛皮腰带,手腕戴着结实的皮护腕。
整个人散发着如同秃鹫盯上腐肉般的凶戾气息。
传闻他的鹰爪功能捏碎鹅卵石,此刻仅仅是站在那里,沉重的压迫感就让办公室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赵琰见宋利文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肥胖油腻的手掌随意地向前一伸,命令道:
“合同。”
宋利文连忙小步上前,恭敬地用双手将公文包里的合同奉上。
赵琰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目光落在林月娥的签名上,肥厚的嘴唇猛地咧开,发出一阵得意而粗嘎的大笑:
“哈哈哈!好!干得漂亮,宋主任!汇川律所,以后还是腾远的合作伙伴!”
宋利文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赵总……您看,这股权协议也到手了……秦川那孩子……是不是可以……”
赵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像变脸一样换上不耐烦的冷厉,将雪茄重重摁灭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
“秦川?他进不进监狱关老子屁事?!又不是老子把他弄进去的!”
“什……什么?!”
宋利文如遭五雷轰顶,脸上的笑容僵住,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秦川……不是赵总您……安排的?”
“老子要的是腾远海运!干净利索!”
赵琰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
“秦振海的儿子是死是活,关老子鸟事?他得罪了哪路神仙被弄进去,老子怎么知道?滚蛋!”
宋利文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一直笃定秦川入狱是赵琰斩草除根的手段!
可赵琰……根本不屑于说谎!他这种身份地位,弄死秦振海都如同碾死蚂蚁,一个秦川,确实不值得他费心布局,更没必要否认!
不是赵琰!那到底是谁?!
是谁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秦川,将他送进那座吃人的监狱?!
冷汗瞬间浸透了宋利文的后背,顺着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欺骗了林月娥!
他用一个虚假的承诺,骗走了她最后赖以救命的筹码!
而秦川……依旧深陷囹圄!他该怎么向绝望的林月娥交代?!
林月娥租住的公寓。
压抑的心情,在想到儿子即将归来的希望下,稍稍得到一丝喘息。
这套简陋的两居室,是她和女儿暂时的栖身之所。她开始动手收拾那间一直空着的次卧,仔细擦拭着每一寸灰尘,铺上干净的床单。
想象着儿子回来住在这里的情景,麻木的心底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林月娥擦擦手,打开门。
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吴哲。
“林姨!”
吴哲走进来,在狭小的客厅沙发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郑重地放在茶几上。
“这是这个月的分红,一万块。您收好。”
“你来了,快坐。”
林月娥倒了杯水给他,关切地问:
“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换了进口药,好多了!谢谢林姨关心!”
吴哲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随即又充满期待地问。
“对了林姨,您去看宋律师,川哥的事……有消息了吗?”
提到儿子,林月娥疲惫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真心的笑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律师说……小川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太好了!”
吴哲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眼中闪着光。
“我就知道!等川哥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就有主心骨了!”
小小的公寓里,暂时被一股充满希望的暖流包围。
林月娥看着吴哲年轻充满希望的脸庞,也仿佛看到了曙光。
然而,这脆弱的希望背后,一个冰冷而残酷的骗局,正悄然张开巨网。
宋利文那惊慌失措的冷汗,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