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仆射的身影如同惊鸿,自听潮亭顶楼飘然而下,落在林天对面三丈之外。她怀中双刀已然出鞘一寸,冰冷的刀意如同实质,切割着空气,将林天牢牢锁定。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住林天,充满了警惕与难以置信。
她方才在顶楼参悟一套绝世刀法,心神沉浸之际,忽感一股浩瀚无匹、却又冰冷淡漠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大手,瞬间拂过整个听潮亭!亭内所有典籍,无论藏得多深,加密得多复杂,在这股神念面前都如同虚设,其内容被疯狂攫取!
这简直闻所未闻!即便是指玄(先天宗师)乃至天象境(大宗师)的高手,也绝无可能拥有如此恐怖范围与效率的神念!更让她心惊的是,这股神念扫过她时,她竟生出一种被彻底看透、毫无秘密可言的赤裸感!
此人,极度危险!绝非昨日传闻中“弹指灭尸魔”那么简单!
“是你!”南宫仆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你究竟是谁?用了何种邪法窥探听潮亭秘藏?!”
林天依旧负手而立,对于那足以让指玄境(宗师)高手头皮发麻的凌厉刀意,恍若未觉。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书架,仿佛在欣赏风景。
“南宫仆射?”林天淡淡开口,直接道破了她的名字,“刀法不错,可惜,心不静,意不纯。执着于天下第一的名头,却连手中的刀为何而挥都未曾明晰,如何能臻至至高境界?”
南宫仆射娇躯一震,对方不仅知道她的名字,更一语道破了她深藏心底的执念与迷茫!她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指节发白。
“休要故弄玄虚!回答我的问题!”她厉声道,春雷刀又出鞘三分,刀鸣清越,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林天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问题?你是指那些所谓的武林秘籍?还是指……藏在这亭子下面,那条被徐骁用阵法勉强困住、快要枯萎的离阳残存龙脉?”
此言一出,南宫仆射脸色骤变!
亭下龙脉!这是北凉王府最大的秘密之一!即便是她,也是偶然从李义山与徐骁的密谈中得知一二!此人如何得知?!而且还知道龙脉状态不佳?!
“你!”南宫仆射心中骇浪滔天,再也按捺不住!
“斩!”
她娇叱一声,身形瞬间模糊!春雷、绣冬双刀同时完全出鞘!两道凄艳绝伦、冰冷彻骨的刀光如同新月交剪,撕裂空气,带着她毕生修为与决绝的刀意,直斩林天!
刀光过处,书架上的书籍无声无息地分为两半,切口光滑如镜!这一击,已然触摸到了指玄境(先天宗师)的巅峰,甚至引动了一丝天地之力!
然而,面对这足以重伤甚至斩杀寻常指玄的凌厉合击,林天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食指。
指尖,一点极致的“暗”浮现,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叮!叮!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金玉交击的脆响。
那两道凌厉无匹的刀光,斩在林天那根手指指尖的“暗点”之上,竟如同冰雪遇烈阳,瞬间崩溃、消散、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恐怖的刀气余波向四周扩散,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林天数尺之外,未能损坏丝毫书架。
南宫仆射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反震之力顺着双刀传来,震得她气血翻腾,虎口迸裂,鲜血染红了刀柄!她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才勉强停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林天那根缓缓放下的手指,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惊骇与……一丝绝望!
怎么可能?!
她全力一击,甚至动用了压箱底的合击之术,竟然……竟然被对方一根手指就轻描淡写地破去了?!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这究竟是什么境界?!地仙(天人)?!甚至……更高?!
林天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淡淡道:“现在,可以安静听我说话了吗?”
南宫仆射咬紧下唇,清冷的眼神中满是倔强与不甘,却不再试图攻击。实力差距太大,攻击毫无意义。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道。
“原本只是想看看书,了解一下此界风土人情。”林天语气平淡,“不过,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楼板,望向了虚无的天空。
“比如,那些藏头露尾,通过所谓‘天门’窃取人间气运,操纵王朝兴衰,视众生为刍狗猪羊的……天上伪仙。”
“伪仙?!”南宫仆射瞳孔猛缩!这个词,她似乎在某些极其古老的残卷上见过只言片语!
“不然呢?”林天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你以为真有什么逍遥自在、恩泽众生的天界仙神?不过是一群依附于此界、却又高高在上、贪婪吮吸着人间养分的蛀虫罢了。王朝更替,江湖浩劫,甚至许多天才的夭折,背后未必没有他们的影子。他们害怕人间出现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所以降下诅咒,操纵命运,比如……某些身负特殊使命的转世之人?”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南宫仆射,又仿佛看向了王府深处的某个方向(徐凤年所在)。
南宫仆射如遭雷击,浑身冰冷!林天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许多以往想不通的关节,许多古籍中语焉不详的记载,此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真武转世……北凉的气运……离阳皇室的诡异……乃至她自己家族的一些隐秘诅咒……难道真的都是……
“你胡说!”南宫仆射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缺乏底气。因为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根本没必要骗她这样一个小人物。
“是不是胡说,你心中自有判断。”林天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通往地下层的楼梯口,“我对北凉本身并无恶意,甚至……或许还会帮你们一把。毕竟,清理蛀虫,也是件快意事。”
他走到那处隐藏的机关门前,无视了上面复杂的阵法禁制,手指轻轻一点。
嗡!
阵法光华一闪,随即黯淡下去。厚重的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通向地底的幽深通道,一股更加清晰、却带着衰败感的龙气混杂着阴冷的地气扑面而来。
林天一步踏入其中。
南宫仆射站在原地,看着林天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颤抖流血的双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今日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个叫林天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天上仙神,竟是伪仙?徐凤年他……
她咬了咬牙,擦去嘴角血迹,收起双刀,竟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下去。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而与此同时,离阳太安城,钦天监最高处。
一位身穿司天监官袍、面容枯槁的老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惊恐地望着北方星空,手指颤抖地掐算着。
“紫微帝星晦暗……北凉气运骤变……有……有绝世凶星降世,扰乱了天机?!甚至……甚至遮蔽了仙师们的感应?!大凶!大凶之兆啊!”
地下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炉,鼎炉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镇压着下方一道萎靡不振、如同金色小蛇般不断挣扎的……龙形气运!
那便是离阳王朝残存的龙脉!但它此刻显得无比虚弱,身上甚至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是王朝衰败、人心背离带来的反噬与诅咒。
在鼎炉旁边,还坐着一位形容枯槁、不断咳嗽、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的文士——毒士李义山!他正拼尽全力,以自身修为和心神引导阵法,试图滋养那缕龙脉,但显然是杯水车薪。
林天和南宫仆射的突然闯入,让李义山猛地睁开双眼,看到南宫仆射身后的林天时,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极度的震惊与警惕!
“南宫……这位是?!”李义山强撑着站起来,挡在龙脉之前。
林天却无视了他,目光直接落在那条萎靡的龙脉之上,微微皱眉。
“原来如此……不仅被伪仙窃取气运,自身也沾染了王朝业力与诅咒,难怪徐骁只能勉强困住,却无法利用。”林天一眼便看透了本质,“倒是与那家伙的命运,纠缠不清。”
他再次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石,看到了王府中正在插科打诨的徐凤年。
“真武转世……背负如此沉重的因果与业力,还要面对天上伪仙的算计……徐骁,你倒是给你儿子选了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啊。”
林天轻声自语,却让身后的南宫仆射和李义山同时脸色狂变!
他连这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