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大殿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林小兔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真的。
他保持着那个准备慷慨陈词的姿势，嘴巴半张，腹稿在脑子里滚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还有没有一点妖皇的威严了！
这跟开会前老板说“大家畅所欲言”，结果你刚清了清嗓子，他就抱着猫去撸了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旁边的墨玄倒是淡定，只是看着后殿的方向，眼神里透着一丝……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
好像在说：这货一直都这么不着调吗？
就在林小兔怀疑人生，考虑是不是干脆也躺平算了的时候，那阵风又刮回来了。
龙傲天去而复返，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红光。
他的怀里，左边是墨小糖，右边是墨小沉。
墨小糖正抱着一颗比她脑袋还大的朱红色灵果，啃得满嘴都是汁水，小腿一晃一晃的，开心得不得了。
而墨小沉……
林小兔眼皮一跳。
他看见自家那个平时酷得一批的儿子，正伸出小手，揪着龙傲天额前那一撮金灿灿的毛发，玩得不亦乐乎。
那是妖皇的头发！
不是逗猫棒！
你给我撒手！
龙傲天非但不生气，反而把脑袋凑过去，任由墨小沉揪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类似于大型猫科动物表示愉悦的声音。
林小兔没眼看了。
这联盟，感觉还没开始谈，就已经被两个小家伙用萌力拿下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行，专业。
要拿出程序员做需求评审的专业态度来。
“咳。”
龙傲天终于想起了正事，他抱着两个娃重新坐回皇位上，威严是半点没有，慈祥倒是快溢出来了。
“兔仙厨，让你见笑了。”
我何止是见笑，我简直都快笑裂了。
林小兔腹诽一句，脸上却挂起了标准的职业假笑：“妖皇陛下言重了。”
“好了，说正事吧。”龙傲天逗了逗墨小糖的下巴，“你带着本皇的大侄子大侄女远道而来，总不会只是为了让本皇陪他们玩吧？”
虽然他很乐意就是了。
后半句他没说，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小兔心说，正题终于来了。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张卷轴。
“刷拉”一声。
一张巨大的地图在半空中展开，清晰无比，山川河流、势力边界，甚至连一些重要城池的轮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殿内众妖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份地图的精细程度，远超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张。
“这是……”妖族长老凤九天眼神一凝。
“九州形势图，”林小兔言简意赅，“最新版的。”
由坑货系统出品，精度堪比卫星地图，童叟无欺。
他抬手，灵力汇聚于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陛下请看，这里，是天衍剑宗的山门。”
他又划出一条线，那条线像贪婪的毒蛇，不断向外扩张，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区域。
“这是他们近五十年来吞并和渗透的范围。”
林小兔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两个地方。
一处，是幽冥魔宗与正道地盘的交界处，战火纷飞。
另一处，则紧紧挨着万妖谷的东部边境，一片广袤的平原。
“天衍剑宗的野心，路人皆知。他们打着正道的旗号，行的却是吞并之事。如今，他们的兵锋，一头指着魔域，另一头，已经抵在了万妖谷的家门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在座的各位前辈，比我更懂。”
“他们下一个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大殿内一片沉寂。
连之前一直持怀疑态度的虎头大将虎大力，此刻也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被标记出来的区域。
林小兔知道，火候到了。
“所以，我今天代表幽冥魔宗，前来与万妖谷结盟。”
“结盟？”龙傲天终于收起了几分慈祥，露出了妖皇该有的审慎，“怎么个结盟法？”
“三条。”
林小兔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情报共享。”
“我方魅姬的情报网，可以与贵方的古老秘闻渠道互通有无。天衍剑宗任何针对一方的异动，另一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第二，资源互通。”
“幽冥魔宗可以向万妖谷稳定提供外界稀缺的高阶丹药与制式法器，价格从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而我，可以与万妖谷签订独家协议，以市场最高价，采购贵谷出产的顶级灵植与食材。我保证，这笔买卖，绝对能让万妖谷的府库，在十年内翻上一番。”
这话一出，下面几个负责财务的妖族长老眼睛都亮了。
“第三，”林小兔看向龙傲天，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军事互助。”
“一旦任何一方与天衍剑宗正式开战，另一方必须在对方的侧翼或后方出兵，进行战略牵制，使其无法全力以赴。”
三条说完，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这结盟条款，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
有共同的敌人，有巨大的利益，还有军事上的保障。
但……
“俺不同意！”
一个粗犷的声音炸响，虎大力猛地站了出来。
他铜铃大的虎目瞪着林小兔：“魔宗之人向来狡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让我们妖族去当炮灰，你们在后面坐收渔利？”
来了。
我就知道有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林小兔心里吐槽，脸上却丝毫不乱。
他甚至笑了笑，反问道：“虎大力将军，我问你，是你们妖族的皮毛更坚韧，还是我们魔尊的护身魔气更雄厚？”
虎大力一愣，下意识地想说当然是魔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涨红了脸。
“我再问你，天衍剑宗的宗主玄阳子，是化神修为。若是他亲自出手，你们万妖谷，除了妖皇陛下，谁能挡他一剑？”
虎大力不吭声了。
“我们能。”
林小兔斩钉截铁。
“因为玄阳子，是墨玄的死敌。一旦开战，他们必然会捉对厮杀。”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龙傲天怀里的两个孩子身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是妖修，我的两个孩子，身上流着一半妖族的血脉。这份盟约，我以我和孩子的身份作为担保，绝不会行任何损害妖族利益之事。”
“我，林小兔，赌上我的一切。”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妖族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看似瘦弱，却站得笔直的兔精身上。
他们能感受到那份决心。
那不是花言巧语，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真诚。
虎大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向了皇位上的龙傲天，等待着他最后的决断。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如同雕塑般的墨玄，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眼皮，淡漠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虎大力的身上。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虎大力瞬间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
然后，墨玄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随口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付玄阳子，本尊会亲自动手。”
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随着他这句话降了几度。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联盟，要的是朋友，不是炮灰。”
话音落下。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烟消云散。
虎大力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明白了。
魔尊的意思是，最硬的骨头，他会亲自去啃。他要的盟友，是能并肩作战的朋友，而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这一句话，比林小兔那一万句都有用。
妈的。
装逼还是你行。
林小兔在心里默默地给墨玄竖了个大拇指。
我铺垫了半天，又是画大饼又是打感情牌，结果你一句话就给秒了？
这就是最终boSS的威慑力吗？
爱了爱了。
龙傲天与身旁的凤九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此盟，可结！”
成了！
林小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刚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巩固一下胜利果实。
却见龙傲天大手一挥。
“盟约的具体细则，就由凤九天和虎大力，与两位详谈！”
“本皇……”
他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墨小糖，和还在揪他头发的墨小沉，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痴汉般的笑容。
“本皇要陪我的大侄子和大侄女，去后花园逛逛！”
说完，他抱着两个娃，又一次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林小兔：“……”
墨玄：“……”
合着正事说完了，您就又切换回全职爷爷模式了是吗？
这妖皇，当得可真够随心所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