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方最终在满堂的哄笑和吴妍老师冰冷的目光中被轰下了讲台。
喜闻乐见的，第七组原成员的本次社会调查实践作业成绩，被吴妍老师当场宣布为零分。
这意味着，他们和关子元一样，期末考试的及格线压力瞬间变得如山一般沉重。
关子元没等到贾大方的纠缠，直接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思政课第7组奋斗群”，干净利落地点击了“退出群聊”。
世界清净了。
——
轮到关子元独立汇报时，他的表现出乎意料地沉稳流畅。
或许是经历了“理学之星”答辩的洗礼，在讲台上的他再不见当初年级大会演讲时的磕磕绊绊。
看着教务系统里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组”作业满分，关子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期末好好复习，这门课……应该挂不了了。
——
理学楼，苏悦办公室。
苏悦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她正在做一份论文审稿工作，这是她为数不多和本职工作相关的，能赚点“外快”的途径。
对于学院里许多有自己研究生团队的教授、副教授来说，这种耗费时间精力的“杂活”，通常会安排给自己的学生去做。
但苏悦，只是一个小小的讲师，多年来一直形单影只。
即使是之前带过的陶迪、曹忠，名义上也是邓老师的学生，只是“塞”给她帮忙辅导一下。
即便将来真有自己的学生，苏悦想，她大概也舍不得让学生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种对他个人研究毫无助益的审稿上。
屏幕上是一篇理论力学相关的投稿论文。
她的专业方向是原子物理，但凭借扎实的物理功底和多年教学经验，审阅其他领域的论文也不算太吃力。
“……创新点：提出了一种基于改进型拉格朗日方程的连杆机构动力学优化新方法……”
“连杆……拉格朗日方程……”
这几个字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2010年那扇记忆的大门……
苏悦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将那段不堪回首的画面强行驱逐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屏幕上，试图找回审稿的思路。
就在这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话说，关子元……”
她想起那个俊朗的少年，曾拿着《理论力学难题集萃》来问她问题。
当时少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被她发现后慌乱地随手一指书页上的题目，恰好也是一道涉及连杆机构的拉格朗日方程题……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悦抬起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那个刚刚还盘踞在她脑海中的俊朗少年，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门口。
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来办公室了。
“苏老师，”关子元走了进来，“有题不会，方便请教一下吗？”
然而，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在办公室里迅速扫视了一圈，确认只有苏悦一人后，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狡黠又带着点小小得意的笑容，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看到少年这副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表情，苏悦心中了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轻叹一声，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来吧。”
关子元立刻乖巧地坐下，摊开一本竞赛习题集。
接下来的“讨论”过程，完全印证了苏悦的猜想。
关子元的心思根本没在题目上。
他东拉西扯，从这道连杆题目的“巧妙之处”，扯到前几天杨简恢复得不错，再扯到赵浩被严肃处理，最后甚至天马行空地聊起了霍金在《时间简史》里对黑洞熵的猜想……
话题跳跃得让苏悦哭笑不得。
“关子元同学，”苏悦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有的，苏老师！”
关子元立刻坐直身体，脸上那点狡黠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的探寻。
他左手无意识地把玩着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画着圈，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悦。
“他们都说……竞赛是歪门邪道。您当年也是竞赛生，一路保送过来的，您……对此作何感想呢？”
苏悦微微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少年曾对自己低声说：
“这就是您教我的正确的道路”
她沉默了几秒，看着少年眼中隐隐的期待，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在质疑声中坚持的自己。
她轻轻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关子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意味。
“这可是您说的！”
关子元身体微微前倾。
“那之后，我可就要按照我自己真正喜欢的路，坚定地走下去了。”
他将“喜欢”两字咬的特别重，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苏悦脸上。
“……无论，这条路在别人眼里，是否被看作是‘正确’的。”
那目光中的炽热和让苏悦心头猛地一跳。
她瞬间明白了少年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他不仅仅在说竞赛，更是在宣告他对自己那份未曾熄灭的感情！
苏悦的脸颊微微发热，嗔怪地瞪了少年一眼， “胡说什么！没有其他问题就快去学习！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遵命，悦姐！”
关子元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朝苏悦眨了眨眼，乐呵呵地走出了物理办公室。
“悦姐”……
这个久违称呼让苏悦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苏悦坐在椅子上，望着少年消失的门口方向，轻叹一声。
“子元……”她低声自语， “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啊……”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
一股无形的暗流，似乎已在两人之间悄然涌动。